跟随那条大鱼的方向迈出一步,水面平静被打破,一串一串涟漪在脚下扩散,随巨鱼一路前行,水天唯有云层变幻,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棵高大粗壮的枫树,约莫已逾千年,枫叶赤红如火,在一片只有湛蓝洁白的世界中,尤其显眼!
走至近处,方看清树下立着一白衣男子,一只手触在粗糙树干上,仰望着头顶红枫,不知在想些什么?
木莲见了这人一愣,旋即了悟似得,眯起眼威胁道:“果然是你这妖精!”
“妖精?”白衣男子闻声,收回手转过身来,语带诧异地跟着念了一句。
至此木莲现在才真正看清他的面貌,见他留着一把山羊胡,约莫正逢中年。
尤其那眉眼倒是有几分熟悉,彷佛在哪里见过?只可惜木莲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大感古怪。
那白衣男子看了看木莲,摇头似想通了什么,含笑辩解道:“本尊误会了,我并非妖精。”
“误会?有何误会?”木莲危险地眯起凤目,问:“贫道前几日所做的梦可是你捣的鬼?”
白衣男子倒是大方颔首,承认道:“这个确实是,不过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不得已的苦衷?”木莲念了一句,白衣男子复点了下头,掩唇微咳一声,朗声道:“我在红尘中尚有一丝牵挂,奈何劫数已满,回归镜海再无法干涉凡间之事,所以还请本尊替我完成一愿。”
“牵挂?”木莲蹙眉道:“你都已位列仙位?还有何牵挂?有何不满?自古以来,仙凡有别,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成了仙尚不知足,这天地间早已六道涅灭,回归混沌了。”
不说还好,一说,白衣男子眼眸变得深邃,似听了什么极大的笑话,指着自己,严厉地问道:“我还不知足?”
他似受到什么极大的刺激,一个健步,奔到木莲面前,一把拽住他衣领,逼视着他,嘴上却是大笑道:“仙凡有别?好一个仙凡有别!你可知我放弃轮回,苦修万载,只为争这一息转机,是什么?我的人生,我家人的人生,轻易地就被一小仙更改、决定,只上演一出闹剧,这就是所谓的仙凡有别?”
木莲蹙起眉,拂开他的手,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不满地嘀咕道:“有冤找阎王诉去!找贫道作甚?”
白衣男子听了此话,倒是一愣,他歪头嘀咕了一句“贫道”,忽而身形大震,面露惊骇地指着木莲,向他质问道:“贫道?不对!不对!你……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木莲感觉好像这个问题的确很难答,因为他也记不真切,眸子一转,根据他的猜测,胡乱扯谎道:“你企图逆天改命,你以为你逃得过天?贫道便是阻你的劫!”
“呵!天?”白衣男子听闻不禁发出一声冷笑,他身后的那棵巨枫如有感应,枝叶窸窣摇晃,无风自动,一片片赤红枫叶从枝头飞下,在白衣男子手中聚成一束,倏尔红光一闪,化作一把利剑,如有感应般地发出一声清鸣,指着木莲。
白衣男子目中涌现出杀意,提剑步步逼近,“我不知你是谁?又为何在我的身体里,不过……”
木莲嘴角微抽,心道:这人受了什么刺激,怎的如此激进?也怪贫道一时脱口而出,不径大脑就张口乱说!见他是玩真的,不免慌张左右一望,可惜身边空无一物,恰在此时,那条一直在水下来回游曳的巨鱼,突而从水底一跃而起,发出一声清呖的鸣叫,彷佛能贯彻九天。
忽地,它大口一张,从口中吐出一把青色宝剑来,木莲眼疾手快地纵身踩在鱼背上,将那把剑接住,回身架住白衣男子刺来的利剑。
一时,两把剑身碰撞在一处,从两剑上涌现出一红一青二色光芒,纠缠扭曲成一股,迸出令人难以直视的刺目亮光。
剑风过处,巨浪冲天而起,狂风呼啸不止,原本平滑如镜的水面,正经历一场骤至的暴风雨,那粗壮枫木,枝叶四散到水面,激起无数涟漪……
好在那条大鱼躲得快,吐出剑后,便蹿入水底,面对上面的狂风巨浪,一动不动地开始装死,大概此刻它深切体悟到何谓“神仙打架,鱼儿遭殃”!
再看天上,青光红芒不断相撞,脚下水浪滔天,天空层云绞碎,木莲脑中还不及思考自己怎么就突然恢复了法力,只能一次次架住白衣男子挥来的剑,然而心中却生出大骇,因为这剑招实在与自己太像了!
须臾,雨止,风停。
镜海似有感应的叹息一声,重归于平静,只是多了赤红枫叶四散漂浮在水面,给本只有蓝白二色空间中,凭添上几分妖冶之色。
木莲手中的剑在白衣男子颈前,白衣男子的剑也在木莲颈前,二人同时停手,突地异口同声地问出: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