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瞥了这叫甄费的男子一眼,哪知他还没完,越发嚎啕大哭起来,哭过后,竟期期艾艾道:“唉,自小女丢了不久后,祸不单行,弟子家隔壁的葫芦庙炸供,将一条街烧成了瓦砾场,弟子本与贱荆商议,暂安身在城外田庄,奈何时年不济,水旱不收,兼有贼盗四起,只得变卖田庄折现,投奔弟子岳丈家,哪知岳丈见弟子潦倒、落魄,只置了几亩田地薄屋,想弟子一介读书人,从不曾行躬耕之事,岳丈反倒与人说些现成话,怨我好吃懒做……”甄费略顿了顿,“好在弟子一日得遇渺渺真人点化,方悟透尘世,便与他一道渡化世人,不过真人说他近来有事,便叫弟子先行。这首《好了歌》也是渺渺真人教与弟子的。”
“喵喵真人?”木莲听了半晌,暗笑道:“甚喵喵真人?莫不是猫妖变的?贫道还汪汪和尚呢!”
原以为他在找女儿,哪知道他竟连女儿也不找了,跟着甚喵喵真人乱走!
这男人果真又是个后爹!
想起那卖六合镜的假和尚,不径怀疑道:“你莫不是被江湖术士给骗了吧?”
甄费瞪眼,面露愠色,怒道:“岂会?真人可有大神通!”
木莲不信邪地问道:“哦?那你说说有何大神通?可会点石成金?”
甄费摇摇头,木莲再问:“可会腾云驾雾,瞬息万里?”
甄费再摇摇头,木莲笑道:“既然都不会,那你为何断定那喵喵真人有大神通?”
听闻木莲之问,甄费登显尴尬,死不承认道:“真人是参透人间的高士!不然岂会做出《好了歌》?”
“好了歌?”木莲凤目眯起,愈发生疑。
甄费犹自不觉,徐徐道:“便是我方才所唱的,乃渺渺真人所作。”说完,又开始摇头晃脑地念道: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念完,甄费下巴微昂,怡然得意道:
“弟子还做了注解: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粱,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木莲听到一半,心中明悟,抬手阻止他道:“停!贫道算是知道了。”
甄费尚且心中夸赞一句:不愧是仙君!
忙相请教道:“还望仙君指点。”
木莲无奈道:“贫道算是知道,说来说去你的意思无非是你所遭遇的诸多不幸,都是世界的错!”
岂知甄费脸皮倒厚,颔首道:“自然。弟子活了半百之年,自诩平生从未做过半点坏事,为何天地独独对我如此不公?”
木莲颇是无语,他道:“你觉得天地只对你不公?”
甄费道:“不然呢?”木莲略一挑眉,问道:“愚不可及。光九州之内,便有上亿人,这上亿人中大可分为士农工商四者,此四者,有多少人生下来公平?而世间生灵不可计数,六道轮回,投了畜生胎,如鸡鸭猪羊,长了几年被你吃到腹中,这对牲畜们来说可公不公?”
甄费嗫嚅一句:“弟子现明悟,已改吃素了。”
木莲冷笑,反驳道:“禾木菜蔬不会说话,却也成长,也是生灵,它们活该被你吃?你说天地对它们公不公?”
甄费细细一想,又觉不是这个理,强行辩解道:“那照仙君的意思,弟子什么都吃不得?竟白白饿死不成?”
木莲笑道:“说你蠢果然蠢,还道什么明悟?自盘古开天至今,世有生灵始,相生相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藻,藻依附水底泥石而生。生灵有生有灭,是自然常理。不论神仙妖魔鬼怪,抑或凡人,寿命有长有短,但仍是自生而死,遵循自然规则,有死方有新生。世间万物,生死轮回之命已定,然则运却可改。”
“运?”甄费来了兴趣,躬身请教道:“敢问如何改运?”
木莲见他还不算蠢到底,思忖了一下,便道:“就拿你之前所说。你好生想一想,为何别人家的女儿不丢?单单是你家的丢?你作为生父,不自己抱女儿去看灯?却交由旁人,此乃识人不明、偷闲躲静,此一劫缘在你;”
“其二,你说城外还有田庄,那也算得有钱人家,田间收成不好,贼盗四起。莫非你从前只靠田庄得过且过,不成考虑置别的产业、屋舍来未雨绸缪?此乃坐享其成,不知居安思危,这一劫,缘也在你;”
“其三,你自诩一介读书人,不善耕种之事,即从未做耕种之事,扪心自问可曾用心去学?便实在笨的很,学不会,可曾想过另谋别的营生来做?未反躬自省,不思进取,此一劫依旧在你。这三者,凡你看透其中一点,定不至沦落成今日模样。然而至今你未曾悔改分毫,依旧一事无成,终日怨天尤人,抛下你妻子、不去找丢的女儿,还在这唱甚神仙好,脸厚堪比长城,为何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