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打邹清兄长病逝,邹清为争家产,瞒下丧事,先娶回了当地厉捕头的女儿,拜下岳父,才广发讣告。
然曾青琅纵对窗泣涕错付了郎君,但为享富贵荣华,只得咬牙认了,邹清兄长病逝不到半年,曾青琅不顾名声改嫁了邹清,退居侧室,做了二房,更不敢闹,此番学乖,有意讨巧卖乖,事事顺着邹清来,怕失了宠爱,又遭厌弃,只是心中万分不怠,犹不甘心!
好在那厉捕头对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平日也不大过问,且她年纪大了,方才久久嫁不出去,颜色衰老,无才无德,心智手段皆不如青琅厉害,宛如案台上的木菩萨,锯了嘴的葫芦,不哼一声。
家中人对曾青琅倒比她这明媒正娶的夫人更恭敬,人人无不尊称一句“曾奶奶”,她这做“大奶奶”的分明听在耳中,竟也不言语半声。
打曾青琅听了阿福的话,手中檀香扇一展,故意掩唇,斜眸不屑地冷笑道:“什么结交?那浑家的性子我能不知?瞧人家长得俊俏些,那心就跟有猫儿不住挠似得,如今不知见了哪个小贱人,又把他的魂勾去了!”收起扇子,往阿福脑门上一戳,阿福只得哈哈陪着笑,立即道:“曾奶奶,不是我说,今儿那公子岂止是俊俏二字能概括的?你见了他便知,原来世上居然有这等模样的人儿,莫说老爷,连我这蠢人都感觉真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哦?”曾青琅来了兴趣,本欲细问,只是转念一想,用扇子再次敲了一下阿福的头,道:“贼小子,你老爷不是叫你去后面拾拽屋子吗?倒在这里说闲话?还不快去?”
阿福道了声“是”,一面走一面想,曾奶奶在老爷面前自然跟朵解语花似得,可私底下最是个爱拈酸吃醋的,今日难不成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自她进了门后,邹家不知闹出故事,偏他家爷是个最爱颜色的人物,三五不时出去一趟,就纳个妾回来,或与那个戏园子里的戏子优伶相好,这曾青琅也就隔三岔五闹在底下一遭,总不安生!
曾青琅踮起脚尖,见阿福远去,方莲步轻移,扭动腰肢回到中庭,朝花木中的一座假山咳嗽一声,利声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未几,那假山山洞中狼狈钻出一男一女,二人均是衣衫鬓发散乱,面色苍白,目带惊色。
尤其那女子见了曾青琅几乎扑上来,抓住她的一只手,神情惊惶地戚戚哭道:“好妹妹,这次多谢你了!”
这女子名唤鞠淳,原是邹家县外名下田庄庄头的女儿,那庄头有些本事,还兼了家中的二管家之职,曾青琅曾与她祖母住同一条巷子,她幼年时也常来玩耍,二人也算玩伴,这鞠淳靠他父亲,十四、五岁就做了通房丫鬟,伺候老爷、夫人,夫人去了,老爷睹物思人,又提拔她做了姨娘。
想昔年她曾青琅能进邹家,家中还花了许多积蓄,低声下气,再三求了她与她父亲,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是反过来了!
曾青琅不禁颇小人得志,拍拍她的手,假意安慰,明媚笑道:“谢什么,你我姊妹一场,原是应该的。”
说话间,这才有空斜眼瞥了眼那掩面的男子,发现原也是个熟人,是常来府中看病的胡郎中儿子。
轻笑一声,曾青琅取下发上别的钗子,轻轻掰开鞠淳的手,拍到她掌心,口齿伶俐,半点不给鞠淳插口的机会,一味笑道:“也怪我疏忽,先老爷孝已过三年,唉,如今是散的散,走的走!前儿姐姐求我做主给你寻个好人家,不想舒姨娘去的匆忙,你也知道的,那大奶奶又是个佛爷,整日吃斋念佛,不管事的!我一忙起来,倒把你的事忘了,昨儿夜里才想起来,正与银莲说呢,哪日得空叫个媒人来!今看你自己倒出息!既自己寻到出路,我这心也就安下了。现下身上没戴甚好东西,姐姐也莫嫌弃,待来日你俩喜酒,我定亲来给姐姐份儿厚礼添妆,莫叫那起子小人小瞧了姐姐去!”
然而见二人均是脸上讪讪,垂着头不敢应曾青琅的话,曾青琅只一笑而过,只作不见,仍故意笑道:“怎么?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害臊不成?”
见他们连脖颈都染作苍白,头埋得更低,一副恨不能钻进地底的羞愧模样。
曾青琅得意地笑了一声,斜了他们一眼,也不理论,自顾自走了。
却说禅院门口,木莲见邹清目光灼灼,想到自己的干粮也吃得差不多了,然而路程未到一半,见这人虽目光猥琐,似在对自己什么主意,不过自己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姑娘,倒也不怕他!
点了点头,道:“那便多谢了。”
邹清自是大喜,忙相请道:“请!请!贤弟请!”
青年小僧在门内见邹清携了木莲进门,一改之前倨傲态度,居然点头哈腰地跑出来,主动接过邹清手中的缰绳,弓腰谄媚道:“邹老爷,邹老爷小僧来吧小僧来!请进进!”
木莲扫了青年僧人一眼,见他躲开自己的视线,心中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唯有暗自一嗟叹。
一路进了禅院,入目是一花白平整的大理石广场,见台基上大雄宝殿气势宏伟,雕梁金栋,不由心中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