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莲笑容不改,被拒绝后不曾怀有片点尴尬,只是轻轻将杯子放到桌上,只是眼神中略带了两分鄙夷,淡淡道:“那木公子,您请坐。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小婢就是,公子即不习惯有人此后,那婢子先去外面候着了。”
木莲只得坐下来,银莲福一福身子,便莲步轻移,转身出了门,轻轻又把门掩上。
木莲坐在桌边发神,似与世间隔绝般,两耳只闻外界偶尔几点低微雀鸣声。
屋中窗棂透进的点点火红夕阳的光斑,映在墙上、地上缓缓浮动,时被竹枝摇晃遮去光芒,时出现照亮一小片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光影黯淡,大片笼罩在沉沉的阴影中,木莲被敲门声从神游天外拉回,蹙了蹙眉,问:“谁?”
一女声细细地答:“公子,是小婢银莲。”
“做什么?”
银莲在门外答道:“天色渐暗,小婢进来点灯。公子,小婢能进来吗?”
木莲这才发现屋中除了窗下一小片地上,倒映着昏黄的夕阳余晖,屋子大半地方已黑漆如墨,便道:“进来吧。”
银莲闻声,这才推门进来,除了她,还带了另一个与她穿同色衣裳,稍矮她半头,梳着辫子的少女,似比她小了一两岁,看上去纯真可爱,手上托盘装了一套茶具,银莲手上则持着烛台,进了屋,缓步在灯架、烛台上将各处蜡烛点亮。
那少女则走到桌前,放下托盘,把桌上的茶杯里的凉茶倒进壶中,跟原本在桌上的茶具收进托盘里,一一更换上新的茶具,二人各干各事,半点多余的声音都不曾发出。
少女将之前的茶具放进托盘中,用新的五彩瓷杯倒了一杯,柔和笑道:“公子,我家老爷见公子不爱喝木樨香茶,特地让小婢泡了今春龙井村新收来的龙井,公子用。”
木莲发了半晌的呆,的确有些渴了,道了声“多谢”,端起来才喝完一口,却是未见其人,已闻其声,隔着大老远就传来邹清的声音,大呼道:“贤弟!失礼了!失礼了!劳你久待,为兄来啦!”
木莲再抿了二三口茶,一面循脚步声望去,不时邹清已大步走来,径直一撩衣袍,跨过门槛,进到屋内,方看清他换了身银纹繁复的深蓝锦衣,外罩一件暗紫大氅,头戴银冠,脚踩皂靴,圆目炯炯有神,俗话说人靠衣装,这衣冠禽兽打扮一番,端的神姿奕奕,也勉强算有三四分丰神俊朗了。
怪说这人说需要收拾妥帖,原是打扮去了!
邹清细观灯下美人,见他黑白分明的凤目瞥向自个儿,眸中似蕴有星河万千,较之桌上大红烛火还要明亮多彩,一头青丝柔顺垂下来,更显风流洒脱,心中愈发喜爱,催促道:“贤弟,你看,我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夜恰逢天公作美,月色正好!咱们且走吧!”
木莲略微颔首,起身与邹清走出去,一面走,一面仰头看了眼薄云后半弯月牙。
不知有甚好看,许他在天上日久,知那太阴星只有座冷凄凄的广寒宫及宫旁一棵月桂树,余下的,便是昔年大战留下的战火痕迹,以及被流星砸出坑坑洼洼的坑洞外什么也无。
邹清只带了两个小厮提着灯笼在前领路,那两个丫鬟坠在他们身后,均沉默不语。
唯有邹清喋喋不休地说起不知所谓的话。
沿阶登到山丘半腰,邹清喘了口气,行动间借着小厮手上隐隐绰绰地灯火,低头瞥见身旁木莲素白修长,如若水葱的五指,心中一动,想起那乍然一握,虽不过刹那间,却觉莹润如玉,现看在眼中,近在咫尺,触之可及,不由伸出手欲要拉到掌中,好生把玩一番,却被木莲每每掠过,连边儿都不曾沾到一点。
邹清抬头,正见木莲凤目朝他一瞪,竟恬不知耻,反倒莞尔一笑。
在他眼中只觉木莲这是欲拒还迎,故意勾他呢!心头彷佛存满蜜罐,更爱得了不得!
直直上下扫视木莲,观他一身寻常细布黑衣却能穿出飘逸之感,在泠泠月光下愈显得蜂腰猿背,轻盈飘逸,看着他衣领透出的白玉颈子,心中暗暗思忖:不知这衣下躯体该是怎样的风光?
忙取下身上的大氅,欲要披到木莲肩上,说道:“贤弟,夜深天凉,这山上风大,谨防着凉啊!”
夏日天气,着甚的凉?
木莲挑眉,谢绝了邹清的好意,推了回去,道:“不用了,我不冷。邹先生留着自己谨防吧。”
邹清哀哀片刻,心中遗憾没能借着给他披氅衣吃着豆腐,不过他也不急,实是走了一阵他热得慌,索性将氅衣递给身后的丫鬟,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为兄身子向来壮实,倒也不冷!只是我观贤弟你身子单薄,若是冷了,定要告诉为兄!”
木莲连鄙视都懒得鄙视,之后一路不曾看他一眼,到底惹得邹清面皮再厚,也不禁有几分讪讪地尴尬了。
好在那小丘不高,清秋亭已在眼前,原来早有小厮、丫鬟到了此处,在亭子坡下,一方大石后面,架了几个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