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微诧,指向自己疑惑道:“你认识贫道?”
花遗音摇头道:“不认识。”
木莲凤目眯起,打量向这看似文弱书生的青年,心道:那你也太自来熟了吧?
花遗音如知他心中所想,解释道:“你是木,我是花,万物之中,无不是先生木,方有花可开,你说是否有缘?”
木莲一听,确实有理,他道:“虽则如此,贫道从前不认识你这个花,只是来吃饭的。”
花遗音微微一笑,问道:“那不知木兄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木莲想了一会儿,也不知要吃什么,只得含混道:“有什么就吃什么吧,贫道不挑的。”
花遗音略忖片霎,想到今早厨房中做好了米糷,鸡汤也是现成的,便问道:“鸡汤米糷可否?”木莲点了点头,花遗音挽起两手袖子,正欲去厨房做。
庞胖子在旁指挥着把东西搬进来,一拉要走的花遗音,急道:“诶!花爷,你先把帐给我结了再做去啊!”又讨好地用袖子擦了擦椅子,对木莲道:“您老等等,等等啊,来来来,先坐。让他先把我的钱结了。”
花遗音看木莲坐下,见他也不着急,遂说了句“稍待”。
回到柜台后,摸出一个算盘来,庞胖子靠在柜台另一边,扳着手指算道:“湄潭茶二十斤,铁线蕨十二盆,蛮溪砚四端,茅台四十坛,各色苗锦二十四匹……再加上从前的那些鱼,你家姐儿哥儿要的各地的小玩意儿,花爷您是我的老主顾,我再把零头给你去了,满打满算整五百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花遗音敲了几下算盘点了点头,从柜台底下摸出厚厚一摞银票来,直把一旁的木莲看直了眼,见花遗音连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数出六张,递给庞胖子,又把那一摞银票和算盘塞回柜台底下,嘴里道:“还是老样子,先支给你一百两,在外面瞧着什么好东西给我带回来,要超了,你仍记在账上。”
庞胖子数好是六张,小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叠好收进怀里,咧嘴笑道:“成咧!跟花爷您做生意,就是爽快!”
木莲看在眼里,不过觉得那几张银票跟草纸并无什么区别,居然动辄就是六百两银子,幽幽地转回脑袋,摸着腰间空空如也的钱袋,心中冗长一叹,深受打击,感觉好像整个天下之间最穷的就是他了。
花遗音闻听庞胖子夸赞,微微一笑,从柜台底下又摸出两吊钱来,一面向庞胖子问道:“如不嫌弃,我下几碗米糷给你们吃?”
庞胖子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今儿不知你们县衙怎么了,人满为患,好像挺热闹的,内子看见了也跑去凑热闹,我还要去找她呢。”
花遗音点点头,给推车、搬货的船工们一人手里塞了一把钱,道:“又劳你们辛苦跑一趟。”
几人喜笑颜开,连道不敢,又起哄道:“道上谁不知花爷做生意和善又大方,不像那起子看不起我们这些做苦力的,我巴不得多帮您跑几趟呢!”
庞胖子抱了抱拳,又凑到木莲跟前,拱拱手哈腰,仍不死心道:“这次不行,下次我去长安找您去。”
木莲无奈道:“都跟你说了贫道不是。”
庞胖子置若未闻,带着人,一溜烟儿走了。
“哐啷”两声响,木莲见桌上多了二十来个暗黄的铜板,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花遗音道:“作甚?”
花遗音古怪地看了木莲一眼,道:“自是找你的钱啊。”
“找钱?”木莲眼珠子一转,看向铜板。
花遗音不径笑道:“我这儿又不是黑店,一碗米糷而已,也就八文钱。”
木莲念了一遍,道:“八文?”转而对花遗音惊愕地问道:“世上居然还有找钱这种事?”
这话都把花遗音说得一愣,聪明如他,一时懵了,被木莲给带过去,也惊愕问道:“难道没有?”
木莲琢磨了一下,道:“贫道从九溪十八涧一路走到这里,除了你,没人找过贫道一文钱啊?”顿了顿,想起什么,凤目凶光闪烁,咬牙切齿地道:“就刚才那个死胖子,也没找过贫道钱!”
“诶诶。你坐下,我给你下米糷去。”花遗音见他凶煞地提剑。欲往外走,忙拦住他,安抚他坐下。
同情地看向木莲,不承想此人行了千里,一路没遇着个好人,给他倒杯热茶,跟哄家里的小儿们一样,哄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这回知道找钱了,以后人家不主动找给你,你自己记得要啊,这次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了。”
一挑眉,想庞胖子历来是个只进不出的抠门样,你不叫他找钱,他就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儿他也干得出来!
怪说方才见自己给木莲找零,一溜烟儿就跑了呢。
什么找内人,都是借口!
原是为这个,果然无奸不商,若非他花家潦倒、败落不得不做营生赚钱养活自己,他才不做生意人呢。
看来自己果然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