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且说那张老公公送了“快雪时晴帖”来还周殿。
霍沅君虽乃郡王孙女,按理来说琴棋书画、女工针黹无所不通,终归资质有限,于书法一道只是粗略学过,却也听得书圣“快雪时晴帖”的大名。
今自然万般好奇,绕到桌边,仔细端详那躺在盒子里的帖子,观赏良久,见其字迹悠闲飘逸,锋芒不露,字自是好字,只是总觉这帖子似哪里有些古怪?
究竟不精此道,半晌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又看那古旧简陋的木盒,心中疑惑,想晋王如此宝贝,怎不找个好点的盒子来收藏?
不禁指节轻叩两下盖子,看向司徒瑾,试探问道:“王爷,这盒子,倒不像是宫里的物件?”
司徒瑾见霍沅君好奇神色,笑着解释道:“这快雪时晴帖不是原本,不过是人家找了张陈年的黄纸,临时摹的,刻意装在这破木盒子里,全为哄当时皇伯手上的一张肚痛帖。”
“啊?”霍沅君听罢,不由星眸大睁,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想晋王昔年还是太上皇的太子,数年前只因受义忠亲王遭受牵连,方被废了太子位,至今被圈禁在西苑之中,不得出,这才有了今上登基。
如今这位废太子虽不得势了,可毕竟从前还是做了几十年的太子爷,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胆敢诓骗太子?
心下好奇,疑惑问道:“这……皇伯不知道?”
司徒瑾浅浅抿了口茶,放下茶碗,缓慢地道:“先开始换时自不知道,过后回宫打开盒子一看,便知是假的了。”
霍沅君螓首一歪,“那?”
想之前王爷说此物对晋王意义非凡,张公公又说什么“纵快雪时晴,而今斯人已逝”,心中愈加疑惑。
问道:“既是如此,皇伯怎还把这假物当个宝贝?”
“假物?”司徒瑾念了一遍,想到他皇伯和那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情不自禁地微微摇头,叹道:“只要有了心,假物倒比真的更真。”
看霍沅君面露迷茫,听不懂他这句感慨,转念想这也不是什么秘辛,便与她说道:“皇伯自然知晓教人哄骗了去,虽则气恼,但皇伯与那人是知交好友,也就不曾计较。今次皇伯晓得我要下江南一趟,便托我去他故友墓前,替他上几炷香,也算不负相交一场。”
霍沅君颔首了然,这方明白为何晋王乍然使张公公送了礼来?
却见司徒瑾捧着盒子细细看了两眼,口中赞道:“虽是假的,不过这字确实写得好!”盖上盒子,递予身边一个小内侍,吩咐道:“你拿去给红红,烦他临张一模一样的出来。”
这话惹得霍沅君一愣,从来她只知这名唤红红的侍卫武艺高强,刚得知他除却武艺外,还懂得药理,岂知还懂得临摹书法,登时纳罕!
看小内侍应诺离去的背影,转过头来,因而鬓上步摇的金流苏轻晃,惹得一阵金光闪动,一时不顾形象地讶道:“妾身倒不知红侍卫还有这等本事?”
司徒瑾颔首笑道:“自然,王妃可莫小看红红,他本事可不小,这世上怕没什么是他不会的。”
哪知话音方落,从窗外传来一脆声反驳道:“胡说!比如生孩子我就不会!”
殿中人听闻此声乍的响起,无不转头看向纱窗,只见纱窗上映着一团模糊的灰黑人影,看不真切究竟系何人?
但听声音,除却红红,还有谁?
莫说司徒瑾、霍沅君二人,连屋内侍从们也不禁掩住嘴低笑,殿中登时响起一阵轻笑声。
司徒瑾也不开窗,无奈摇头,也不知这人儿在窗户底下猫了多久?
对窗假意嗔笑道:“听到了还不快去?不然这个月一文钱也不发给你,你就没得糖葫芦吃了。”
自窗外传来一阵草叶乱摇之声,只见那窗上的灰黑影子一闪无踪,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句威胁给吓跑了。
霍沅君回过头来,见司徒瑾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书上,自己也不便打扰,只得默默端详桌上宋时定窑产的白梅瓶,慢摇纨扇,兀自出神。
未几,那窗外忽又响起红红的声音,不知为何竟是去而复返,只听他低声道:“阿瑾,卫小子说有急事要告诉你。”
司徒瑾抬起头,微微蹙眉,思量片刻,便道:“若兰么?让他进来。”
霍沅君听闻,想这卫若兰做了王爷几年伴读,今年纪不大,倒是出息,又在王爷底下当差。
天色已不早,赶在宫门上钥之前,急急赶来,定是有要事。
只得起身告辞道:“如此,妾身就先告退了。王爷天色不早,身子,事了,还请早些安歇吧。”
司徒瑾颔首安抚道:“王妃先去睡吧。”
霍沅君领了身边侍丛,转过屏风,自后门出去了不久,进来一眉清目秀的俊俏公子哥,至多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此刻双颊微红,额上细汗密布,却有几分狼狈之态。
司徒瑾见状,不免相问道:“何事这般着急?”
卫若却不答,径直快步走到司徒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