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本欲拒绝,然而转念一想道:“那,能劳您顺便再买几味药回来,可否?”
林嫂子想也不想,立即颔首,问道:“什么药?”
木莲想了想,便道:“川芎一钱,生地二钱,苏木一钱,当归一钱半,穿山甲……”
林嫂子听木莲张口就念了一大堆,面露无奈,抬掌阻止道:“少爷哟,您当老婆子我是您这探花郎呀!读了千本书还能张口就背出来,我可记不住这许多,您还要些什么,不如呆会儿列张单子与我罢。”
木莲只得点头道:“好吧。”又问道:“您家中可有陈酒?”
“陈酒?”林嫂子歪头想了片刻,问:“老头子今春,倒买了坛金华酒,还剩下半坛来,可能使得?”
木莲想自己银钱不多,只得道:“勉强凑合着用吧。”解下腰间钱袋,“哗啦啦”地尽数倒出来,向林嫂子问道:“贫道手头只有这么多了,不知买那些药材可够用?”
“嗨!”林嫂子推回去道:“哪能用少爷您的钱?老婆子我有钱!”
木莲却道:“不是贫道的钱,是李岩寺老和尚给贫道几块碎银子。哪曾想贫道走到武陵镇才有一个姓花的饭馆老板,找了贫道钱,贫道方知原世上还有找钱这么一回事,昨日又在长安郊外突逢大雨,在一间庵庙中避雨,给了那庵中师太三文钱,今只剩下这么些了。”
林嫂子听木莲之言,又好气又好笑,叹息道:“真是难居然顺顺利利走到长安了!”
不免回想起,记得这人十来岁年纪时,也是一般地不知银钱几何!一次跟谁来着?彷佛去郊外踏青,后来听她家那口子说少爷不过在一户农家歇了歇脚,喝了两口清水,就把一锭银子给出去了,管家、小厮们拦着,他还不高兴了,反倒有理的很,说甚钱财乃身外之物,计较这些有甚意思?
如今失了记忆,反倒跟越活越回去了似得!不过借地暂避个雨,多大点事?明知自己身上银钱已不多,倒仍大方的紧,还给人家钱!
林嫂子张了张口,却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木莲用筷子和了和面,见白烟滚滚,显然还烫,不免想起林康要去当铺,想这二人虽说自己是下人,倒还做起生意来了,日子倒还不错嘛!
正琢磨他们不知缺不缺人手,自己倒可以打工,他好养活的,也不要月钱,只要管吃管住就成。
便问道:“您二老在外开了个当铺?”
惹得林嫂子发笑,而后又不禁嗟叹道:“哪能呢?从前肉啊、菜啊、茶啊,时不时外面庄子上会送来些,但如今这宅子、庄子都成人家的了,长安城菜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钱?我二人这些年来,虽攒下些棺材本,吃用尽够了,却也不够做生意的!何况我俩这么大年纪了,不定明儿就醒不过来了,挣再多的钱,你还能带进棺材里去?我家老头子那性子,就是闲不住!以前在宅子呢,宅子大,我俩四处浇浇花、打扫打扫,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折腾不完,可如今这么见方大的院子,能有多少事?外面街上当铺的钱老板正差了个鉴宝的缺儿,好歹他这些年下来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不过白日里打发打发时间,倒不图那两个钱。”
木莲这才点点头,可惜他对宝贝古董什么的不敏感,看在眼中,左看右看也不过就是些瓶瓶罐罐罢了。
林嫂子见木莲不语,略顿了片刻,仍是独自在心中思忖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有件事,老婆子我个妇道人家没甚见识,也不知您和我那口子有何考量、顾虑?我那口子定嫌弃我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大事总不告诉我,怕我多想。少爷放心,我也是林家的老人儿了,定不会四处乱嚷,但不明就里的叫我憋在心里,着实难受,所以……有个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木莲倒是爽快,简单吐出一字:“问”。
林嫂子挪进了些,站在桌边,笑道:“老婆子想问问,您看您既然好好的,您是林家家主,那这宅子、庄子什么时候找那贾家讨回来?”
木莲听闻,不由凤目半眯,一张俊脸如冰消雪融,忽地莞尔一笑。
林嫂子看向木莲深邃的眸子里,彷佛不见底的深潭,却是半分笑意也无,顿时生出些惧怕不安,却听木莲缓缓道:“方才林伯不是说了,讣告上清清楚楚写着九月初三巳时林海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怎会上门讨债?”
林嫂子拍手,急道:“这,难不成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们家不成?”眼珠慌张一转,想他家少爷一口一口贫道,莫非这回真看破红尘,出家去当道士了不成?忙提醒道:“再说,少爷,您女儿不还在他家吗?那可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总不至于,抛下小姐不管了吧?”
木莲心中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道:“不至于。”
闻此三字,林嫂子随即松了口气,但又听木莲语气淡淡地道:“是你的总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至于荣国府嘛,贫道的确很好奇,总归是要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