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上午接到魏武的话,整日坐立不安,好容易挨到日暮时分,不知这道士打甚主意?
自打上次被他弄得动弹不得,便日夜心中生惧,今忽听说他要请自己吃饭,愈发忐忑。√
木莲摆摊,他连保护费都不敢去收,若换作旁人,李槐哪会这般轻松放过?
这悦来客栈地处秦屏街街口,人流密集,是一栋二层小楼,上做了几间客房,下是一个敞亮的大堂,饭菜在都中算不得精致可口,却不至于说难吃。
在秦屏街的平民百姓之中,口碑适中,不像东市中那等达官显贵的酒楼、客栈,叫寻常人望而却步,多半攒上一年的钱才能吃上一顿。
今年非科举之年,这些小街上的小客栈自然也没几个客人。
李槐进了大堂,客人寥寥几桌,十分凄切。
无需张目寻找,那道士纵一身寻常的青布衣服,仍难掩其风姿无两,即便挑了大堂一僻静的阴影角落中坐着,却也十分好认。
走过去,还未坐下,李槐已先笑道:“木道长有什么事,告诉我一声就是,作甚还请我吃饭,倒叫我怪不好意思的!”说是如此说,手一撩起衣裾坐下来,见桌上有酒有肉,忍不住发出感叹:“这顿不便宜呀。”挡住木莲给他斟酒的手,开门见山地问道:“道长,究竟是甚事?你不说,倒教我不敢领这个情。”
木莲凤目含情注视李槐,莞尔一笑,教李槐身子一抖,忙抽开手,任由木莲给他倒了杯酒,直摆手道:“道长,你不先说事,这酒、这菜,李槐可万万不敢吃啊。”
木莲暗叹这李槐瞧着粗莽,倒这般胆小,只得笑道:“有何不敢?你不是汉高祖,贫道也不是楚霸王,此处更非鸿门,怕什么?”
李槐颔首称:“道长说得是。可俗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您不先把话说清楚,我怎么敢动筷子?”
木莲见他谨慎得很,也不好再瞒他,“自然有事请你帮忙,也不是白请你一顿。”执起酒杯,向他笑道:“先把这杯喝了,贫道就告诉你。”
李槐忍俊不禁摇头道:“道长你这是给我下套呢?”
木莲端着酒杯,含笑不语。
良久,李槐着实被盯得发毛,咬牙连道数声“罢了”,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舍身态度!
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朝木莲亮了亮空空的杯底,问:“这下可以说了吧?”
木莲放下杯子,夹了块炙羊腿在李槐面前的碗里,一边慢慢道:“近几日总有几个面生的小子,看面相也不是甚好人,大热的天,却在街上鬼鬼祟祟地盯着贫道的摊子,也不来写书信,也不来送孩子到贫道此处认字。贫道不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自己倒不怕,但要是哪日他们绑了小孩子怎办?所以贫道想请李兄你查一查,这几个人究竟是什么底细?又有何目的?”
“就为这个?”
李槐见木莲点头,放下心来,安心啃了几口羊腿,冲木莲嗤笑道:“嗨!我还当什么事!道长,这事直接让魏武来告诉我不就得了?还劳动您破费我吃顿饭?”
李槐原以为什么大事?哪知是这个?不当什么大事,遂安安心心地吃喝起来。
又是几杯酒下肚,脸色微红,摇晃起筷子,打开话匣子道:“道长,我看得出来,你我都是爽快人!我也不瞒你,这条街归我李槐管,一户十文,普通商铺也就二钱,大商铺翻倍,一月里少说也有百两银子的入账,我李槐也不是那等光收钱不办事的,即谁有难处,邻里街坊,帮一帮有何难?更别说你这事,那面生的几个小子若是从外面来的,只要想在我街上闹事,不用你说我都要管的!”
木莲微愣,惊讶道:“百两?这么多?”
李槐笑道:“这只是底数而已,”招招手,环视客栈大堂一圈,见无人看过来,凑近低声道:“比如这客栈,赶上生意好,不只保护费,还需额外给孝敬呢!”
木莲咋舌,想自己辛辛苦苦在日头底下晒着,写一封信才五文,教孩子们认字也才五文,怪道这李槐整日游手好闲,不是睡觉就是在街上闲逛,这钱也来得太容易,早知道他摆摊作甚,也去收保护费了!
李槐听罢连连摇头,眼中颇带鄙夷道:“你以为这一条街的保护费是张三李四随便谁都能收的?那也得有……”用筷子指指天花板,“有关系啊!”
“有关系?什么关系?”
李槐指指自己,“比如我,我哥——顺天府衙的捕头,我若不靠着我哥,我也吃不下这条街来。”
“哦。”木莲恍悟,“贫道说街上的人,怎见了你都乖乖交钱了事,原不是怕你和那群混混、乞丐,而是怕你哥?”李槐得意道:“可不是?其实这更费、保护费都是瞎吹的,户部扣税钱,都囊括进去了,奈何扣是扣,底下谁爱管这破事?还不是只能找我们,可找我们又不给我们发银子,哪有白干的道理?我跟你说,这老百姓呀,都怕事,只要他们吃得饱饭,谁不怕摊上事?能破财消的灾就破财消灾,百两的净收入,除了分我哥些,还有供奉府尹他老人家的,皆入了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