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殿前,有一圆脸,身着大红袈裟的大和尚守候在门边来回踱步,见渡真上来,忙小跑到渡真身边,面上堆笑,唤道:“渡真师伯您来了。”
渡真看了他一眼,嗯了声,道:“悟尘你去吧。”
这法悟尘的大和尚合十道:“那弟子进去了。”
推开殿门一条缝隙,侧身溜了进去,后迈过门槛轻轻阖上,殿内门窗紧闭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但见十来个宫女在远处的红柱下侍立,而庄严佛像前正有两个俏丽少女拉着手说话,只听那略小些的黄裳少女笑嗔道:“果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兄妹两个一般的薄情无义,不是有事求到本宫头上,否则都想不起本宫来!前儿就叫你来,你只推有事来不了,昨儿巴巴的来了,竟又是为这个求我,旁的也罢了,不说我与那府里不熟,再说送什么使不得?偏送这个,他家小姐是有多精贵?”
这穿黄裳的少女,悟尘身为慈恩寺主持自然认得,正是当今膝下的小女儿,娇憨可爱,惯得皇家上下宠爱,当今登基后封长平,日前来寺里还愿,斋戒了三日,今将启程回宫,而她身边的那绿衣少女,悟尘也识得,正是名冠天下的铜雀阁花魁,东厂苏晏的义妹苏衣,也是寺中常客。
悟尘不敢上前打扰,只得先退到一边等候。
又听苏衣温柔笑道:“岂敢骗你?也不瞒你,前儿实是妈病了,把阁里的大小事俱托给我,我哪里走得脱?”复长叹一声,又道:“我也知这玉难得,只今次厂公实在做得过了,他处在那位置许多事身不由己,我只能帮他多积些阴德罢了。殿下若觉为难,苏衣另想法子就是。”
长平忙拉住苏衣的手,怪道:“这是什么话?我也不过随口这么一说,有什么好为难的?反正过两日就是端阳,宫里本有定礼送出去,我不过寻个由头多送几家就完了,值当什么?我只替你可惜,这岫玉镯子是苏晏送你的及笄礼,你不要给我好了,送个不认识的人作甚?从前也罢了,这两年你也知辽东那边不太平,不定哪日说打起来就打起来,战事一起,谁还管这劳什子玉啊宝啊的?就算有,再要这样好的怕是再不可能了,哪怕运气好一时得着了,那会儿子也轮不上你我。我看苏晏不过为吓他一吓,也没真做什么,你怎当起真了?”
苏衣淡淡一笑,并不争辩,笑道:“这岫玉虽好,到底不比进上的,只是颜色奇特些。厂公年年都送我生辰礼,也乎这一个,殿下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还稀罕这个不成?若你想要礼物,倒不如直接告诉他。”
长平粉颊微鼓,又羞又气,歪起螓首,闷闷道:“罢了吧,他这大忙人哪记得我?每次定要找我帮忙才想起我来,送我些新奇玩意儿哄我玩呢,过后……”觑见一旁的悟尘大师,顿时粉面若红霞,住了嘴,略感尴尬,强笑道:“大师怎来了也不说一声?”
悟尘装作没听见,合十道:“阿弥陀佛。公主殿下,外面车架已经备好,可以启程了。”
待得悟尘说完,长平也跟着念了句佛,略施了半礼,道:“这几日本宫在此还愿斋戒,可是叨扰贵寺僧众清修了。”
悟尘连道不敢,笑道:“公主殿下仁民爱物,受万民敬仰爱戴,苏姑娘亦是菩萨心肠,常在敝寺布施米布,泓济穷苦众生。二位女菩萨能驾临敝寺,已是敝寺佛缘深厚,方能得此荣幸,如何谈及叨扰二字?”
长平与苏衣相视一笑,只平淡谦称一句不敢,二人即携手出了大殿,彼时殿外阶下宫车仪仗齐备。
然而长平见状,分毫生不出半点该有的归家喜悦,反倒深吸一口气,颇有几分不想回宫,只因宫里规矩礼仪繁多,远不如宫外自在,纵万分不愿,但也只得回去,拉住苏衣的手,二人下阶时,一面笑道:“好姐姐,等我回宫就去求皇奶奶仍使人来接你进宫住些日子,好歹日常我也能有个说话的人,到时你可不许再推啦!否则我以后再不理你!”
苏衣微笑应下,转而想起什么似得,笑嗔道:“鬼灵精!我听说月前不是宫里才从各府邸选出好些才人、赞善进宫,说是伴读女官,实不过就是陪你玩的,还不够说话的人儿?”
“嗨!好姐姐,可别提这糟心事了!”苏衣一提,长平眉眼立即耷拉下来,跺脚怨道:“什么陪我玩?那一个个不是闷声的木头,就是知书达礼的名门闺秀,独我是个野丫头,最不懂礼的!这个板着脸说不合规矩,那个颤巍巍道小女不敢,害得几个小的现下看我均是怯怯的,也不同我一处耍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苏衣笑着劝解道:“她们还没适应罢了,等习惯就好,我头次进宫也是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长平叹了口气,摇头道:“如此也罢了。近来还有一件是你不知道的,你也晓得那甄太妃,成日无事生事,闹得阖宫不宁!我选伴读,与她有什么相干?偏她管得宽,嫌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原打着自己的算盘,挑挑拣拣一番,话里话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