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太上皇已悠闲品着茶,半点不急,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见他们讨论完了,走过来站定,方才慢慢问道:“该怎么治?你们可有把握?”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笑答道:“臣等方才与公子看过了,头上的伤已痊愈,而公子言平日生活亦如常人,也无头痛等症状,单只想不起前事,是以并无大碍。此症古来有之,但民间寻常庸医多将失忆同失魂症混淆,反倒越治越重。据臣等看,多半是颅内淤血未散,阻碍脑中气血通行,故致神台不明,不记前事。公子也说近日已想起家人模样,虽则模糊,却是逐渐好转之象。还望老圣人恕罪,要臣等说,公子身体强健,也无需吃药,平日注意控制情绪,忌焦忌恼,饮食清淡。公子也莫因一时想不起而忧虑不安,顺其自然,渐渐也就好了。若太上皇实在不放心,臣等开副活血散瘀、安定心神的药,先吃一副看看,若有好转则吃,若不好再看。”
太上皇听罢,这才放下心来,颔首道:“那就先开一副试试。”
两个御医应了声,行礼告辞出去。
木莲却听太上皇对戴权道:“一会儿药熬好了人送进来。”说罢,招手让戴权把修剪到一半的那盆盆栽端到榻桌上,摆弄起剪子,看太上皇似心情大悦,木莲凤目一转,哀求道:“太上皇,俗话道是药三分毒,贫道......”
话到一半,哪知太上皇突然抬起头来,径直打断他道:“朕听你一口一个贫道,似病得很严重啊!”心中只道:朕还指望你干活呢!跑去做道士作甚?想得挺美啊你小子!
“呃......”木莲哑口,太上皇斜了他一眼,一面摆弄着盆栽,一面问道:“说吧!你小子哪根筋不对,怎么又想去当道士了?说起来,你小子不是被和尚救的吗?为什么不是想当和尚,反倒想当道士?”
又想去当道士?
哦!对!林伯他们也说自己从前也想去当道士来着,难道这件事连太上皇也知道?
木莲想及此,纵有疑问万千,但也晓得不能问。
故意沉默数息,笑容有几分勉强,转首移开视线,叹道:“太上皇慧眼如炬,说来惭愧,贫道本非一心向道,不过是愤世嫉俗的想逃避人世罢了。”
“愤世嫉俗?”这话惹得太上皇笑了,指了指木莲,失笑道:“你小子何时也学会愤世嫉俗了?”
木莲在旁浅浅陪笑两下,旋即略垂着首,口中却只道了五字:“贫道不好说。”
太上皇越发纳罕稀奇,笑道:“有什么不好说的,说。”
而木莲只是一味摇头,更惹得太上皇愈发好奇了,再三逼问之下,木莲才松口,却约定道:“若贫道说了,还望太上皇不要笑话贫道。”
太上皇听闻,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你这小子怎还会怕人笑话?好啦,朕答应你,不笑你。尽管说吧。”
木莲向端来一盏清茶的戴权道了声谢,并没有喝,食指在青花茶盖上打转,眸子半敛,长叹一声,才幽幽叙道:“唉,此事要从贫道被李岩寺的和尚所救说起,贫道在寺里醒来后只记得自己跟寻常人不一样,曾经当是天上的神仙......”
“噗——”
感受到一双墨黑的眼睛投来哀怨的目光,太上皇忙掩住嘴,抬手示意木莲,奈何眉眼笑意难掩。
木莲心中不怠,尚无自知之明,不知这有甚好笑?
心中大度地劝慰自己不要同一凡人计较,将自己失忆后,从九溪十八涧下山所见所闻,语气平平地一一叙来。
然而听在太上皇、戴权耳中,均深感好笑,戴权还可以背过身去偷偷笑,无奈太上皇此刻自悔之前答应了这小子不笑的,实在憋得难受,正琢磨要不要自己先叫他停一停,躲去先笑一会儿再出来,却听他讲道:“贫道正沿着官道,欲进江州城,突有一老者倒在乌云前,贫道下了马,好心上前扶他起来,他却张口就骂贫道‘混账!’。”
太上皇眉头一动,面蕴薄怒,手上剪子拍在桌面,发出“砰”地一声闷响,脸色沉下来,责道:“这老小儿好不知礼!”
“太上皇不知,原也不怪他。”
“哦?阿海好心扶他,他却骂你,怎不怪他?”心中却道这小子打小最是个小心眼儿的促狭鬼,几时变得这般大度了?
却听木莲接着往下说:“那老者喝了酒,等扶他起来,他看清人便道了歉,说他不是在骂贫道。”
太上皇纳罕道:“那他是在骂谁?”
木莲笑道:“贫道也奇怪,也是如此问他。原他是当地县城上的人,那县里有一财主和当地捕头是姻亲,平日仗势欺人惯了,强抢了他家隔壁的一女孩回府里做妾,后索要无果,且得知那女孩怀着身孕活活教人打死了,那女孩家自然不服,但当地那县官又不管事。这女孩的弟弟许年轻气盛,拿刀闯进财主家欲要讨个说法,期间砍伤了几个人,不过这时候那县官倒又管事了人来拿他。那老者这才出了主意,陪那女孩的弟弟一同上江州城告状,哪知到了江州府衙,府衙却说女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