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权见木莲点头,忙从屏风后转出来,只听他颤巍巍喊道:“老奴见过晋王殿下。”
木莲心中奇怪,透过屏风一扇的细小缝隙,隐约见一穿着白衣,身形消瘦的男子走进来,对着戴权还了半礼,寒暄了两句,方走到榻前,躬身拜道:“儿臣见过父皇。”
太上皇大约是藏了人心虚,言语里有几分中气不足,“唔”了一声戴权搬了根椅子来那男子坐在面前,沉吟道:“你小子怎么想起这时候来了?”
男子垂首答道:“儿臣想着好些日子没来给父皇请安了。”
太上皇便道:“听御医说你前些日子不是感了风寒吗?好好歇着就是,别路上吹了风更严重。”
“儿臣已经大安,便想着来给父皇请安。”
男子说完,殿中却是陷入长久的沉默。
木莲在屏风后无聊的紧,怀抱双臂都快等得睡着了,才听太上皇话里带了一丝冷笑,道:“呵。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请安?”
“儿臣.......”
太上皇抬手,打断他的话道:“行了,你们这些小子都是群白眼狼!没一个孝顺的!只有图朕什么的时候才想得起有朕这么个父皇来。痛快说吧,这次是为着什么来?”
那男子头埋得更低,不敢言语,默了片刻,方发出一声长叹,低声道:“儿臣不瞒父皇,儿臣是想......想求父皇个恩典。”
“说来听听。”
“儿臣想去姑苏一趟。”
刹那,殿中气氛凝滞,木莲闻听太上皇声音瞬息低沉下来,蕴含这怒气,喝问道:“平白去那里作甚?”
男子苦笑道:“父皇岂能不知?儿臣......儿臣只是想去他墓前”说到此处,太上皇已然严厉打断男子的话,质问:“你忘了你在宗庙里,对着列代祖宗们、对着朕发过的誓了?”
男子闭了闭眼,似不愿提起此事,但许久终归还是点了点头,偏着头简洁说了两字:“记得。”
哪知太上皇好似看不见他难堪的脸色,残酷地追问道:“是什么?说来听听。”
男子呼吸一滞,片刻语气转为阴沉,一字一字从牙缝中吐出,“儿臣与如海此生再不相见!”
太上皇叹了口气,问:“你过你的日子,他过他的日子,不好么?”
男子闻言,猛地抬头,一改前态,望着太上皇,急急问道:“可他已经死了,难道儿臣在他墓前上柱香也不行吗?”
“不行。”太上皇想也不想地断然拒绝,片刻许是心软,语气软和道:“傻小子,昔年你一时糊涂,听信小人谗言,犯下那等错事!朕是你生父,能原谅你,保下你一条命来就不错了,你去城郊转转也罢。可若大摇大摆去姑苏,万一教人晓得了,不说皇帝,你让朕如何与天下黎民百姓、满朝文武大臣交代?你不是跟朕说过你不求江山吗?好!那你就好生过你的日子,人都死了,哪怕死而复生,说不得他也不记得你了!你要祭奠,无非一个心意,哪里不可?非要对着那块碑才算?”
男子垂下头颅,再次发出苦笑声,握了握拳头,沉默许久,才抬起头来,听似识趣地答道:“罢了,是儿臣一时糊涂,教父皇为难了。儿臣今年照旧在西苑祭一祭也就是了。”然而谁也听得出其中的不甘。
太上皇却似不闻,只故意打了个哈欠,装出瞌睡上涌,恨不得快些打发他走,摆摆手道:“行了,朕乏了,大热天的,你身子又不好,回去好生歇着吧,听御医的别成日胡思乱想了。世间亿万人,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也晓得那小子也是个执拗的性子,非吊死在一棵树上作甚?”
男子闻言并不答话。
弄得木莲听得稀里糊涂,听什么姑苏、祭奠,还有太上皇叫他躲起来,以及知情人一提到他和晋王就一脸古怪,怎么越听越感觉,以前那人渣林海和这晋王的关系不清不楚的?
不会吧?
木莲摸了摸自己胯下,确认他千真万确是公,是人类中的男人!
看这晋王的样子,也是男子,怎么就能不清不楚?
况且他这些日子时而眼前闪过几个片段,别说玉儿她娘,就连以前几个类似小妾样的女子都闪过了,可独独没有这一位主儿?想起白鹿书院里那老儒的话,说从前这晋王是太子,莫不是那从前的林海真是个难以想象的人渣,上位不择手段的那一种?
木莲想及此,脸色一白,想他虽常常不要脸皮,但也只停留在口头上,真要他去出卖色相,除了别无选择的境地外,他多半还是不干的,这种事他没十足的心理准备,可做不出来啊!
正想着,哪知肚子突而抽痛起来,冷不防“哇”地一声轻呼出口。
木莲抱住肚子,蹲下身,转而想起御医给他开得那碗药,难不成是泻药?
那声不大,偏偏此刻殿内落针可闻,叫正欲走的晋王闻声,微微一愣,纳罕道:“什么声音?”
“这......”戴权和太上皇均是一愣,正脑中急转,欲要编撰说辞,却听屏风后幽幽传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