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到底是太上皇,这位可是皇上他爹,必定说一不二惯了的,难得讲理,即说到这份上,木莲也不好再扫了太上皇他的面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唯独嘴上不说答应的话,心内想着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不得等太上皇回去就忘了。
太上皇自然看得出木莲在敷衍他,暗自摇了摇头,心内也计算着来日方长,等太后寻着合适的人家再说,是以未曾放在心上。
坐了会子,扯了些闲话家常,便说要走,盖因今日出宫突然,只让人与皇帝儿子和太后打了声招呼,也带没几个人,怕宫里担心,为防见他久而不归,到时闹得鸡飞狗跳,使人满城乱找,遂起身告了辞,少不得林康、林嫂子齐齐起身相送至门口,走前还欲顺走一盆林康养得花,林康虽有几分不舍,又觉荣幸,岂有不应之理,只问太上皇要哪一盆,太上皇看着盆盆都好,一一问清是何颜色?终挑了盆艳红的芙蓉,再三向林康确认秋天会开花,十分欢喜,因巷子窄,马车进不来,阻了二老相送,为防他们多礼,只叫木莲送他到巷子口。
至巷口,车夫已将靠边停在街上,太上皇正欲冲木莲嘱咐改日再来接他,忽见他头转向一边,突向他揖礼告了声罪,正心下奇怪,不知他作甚?便听他朝街上一声大喝:
“林——小——宝!”
“啊——?”林小宝闻声,回过头来,见得巷口之人,初时以为幻觉,揉揉眼睛,发现似不是幻觉,而是那人真真切切站在那里,登时面色惨白,手上的糖人掉在地上,只看了一眼,也不计较那糖人了,拉着犹自不觉,啃着糖人的陶陶转身撒腿就跑,不想才跑出两步,哪知陶陶竟甩开手,还傻乎乎朝后招呼道:“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你!诶!”林小宝气愤不已,管不得她,迈开腿往码头方向疾奔,那边人多,任是木莲轻身功夫再好,一时要从人堆里找到他,也不容易!一面自鸣得意地如此作想,一面已被提起后领子悬在半空,心有不甘,尚竭力蹬着四肢,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一转,扯着嗓门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人伢子拐孩子啦!呜呜呜,你放开我!放开我!”
孰料街上来往人不少,均看了他一眼,各干各的,竟无一人理他,反而对面茶楼的小二坐在门槛上,还高声笑道:“林小宝你又逃课了?”
林小宝心内一惊,愤愤瞪了这小二一眼,连挣扎都忘了,心道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教先生知道自己这几日趁他逃课,那不就......
正想着,脸被人拍了拍,听他阴恻恻笑道:“嗳哟,林小友,街上好玩吗?这么好玩,带贫道一起逛逛?”
“呵呵。”林小宝扬起脸,逆着阳光看不清木莲的面孔,但多半也能猜到木莲那生气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可怖模样,小身子瑟缩一下,忙辩解道:“先生,可别听牛二胡说!我,我这是......这是,对了,今日宋先生下学的早,娘叫我与爹送饭去呢,爹夸我乖,还给我买了个糖人,被你这么一吓,都掉地上,没法吃了。”林小宝假意抽了抽鼻子,忽听木莲道:“你的意思是要贫道赔你?”
“不敢,不敢。嘿嘿......”林小宝怎敢要木莲赔?眼珠子再次一转,手摸到腰间,腆着脸笑道:“先生,今早我娘给了我零花钱,都给你怎么样?”
“给贫道?”木莲抿了抿唇,偷觑身后的太上皇他们一眼,要换作平时他就收了,过半日干瘾,等下学再偷偷还给他们家大人,至于他们有什么下场就木莲的考虑范围内,然而这群傻子仍孜孜不倦试图贿赂他,也不知脑子里是否真的缺根筋?
不过今日他前任老板在这里,这钱哪怕只是在自己身上捂一会儿,会退回去的,也万万收不得!
于是在林小宝眼中,木莲一改常态,竟反问道:“你这是打算贿赂贫道?”林小宝虽奇怪,但也不知木莲的打算,尚摇摇头贼头贼脑地瞪了下目,随后嬉笑道:“哪算贿赂?我爹娘常说先生您教书不易,这是给您的孝敬,应该的。您拿去多买副猪脑,补一补,也算学生一点儿心意,嘿嘿嘿。”
林小宝但见木莲亦冲他一笑,只觉不妙,想居然惯用的一招的都不见效了,心下一凉,莫非那宋秀才找先生告了状?说不得还添油加醋了!
霎时气恼不休,且心道定教那穷酸秀才好且恼怎好巧不巧在街上撞见了先生,你说他说好四五日回来,怎提前回来了?
想起什么,不打自招道:“先生,先生!我与你说,打那酸秀才的又不止我一个,陶陶、阿吉、狗蛋他们都有份!”
“打?酸秀才?”
不说林小宝,陶陶已心下叫遭,你道她真傻不成?原只赌一把木莲才回来,还不知道秀才的事,且那秀才心高气傲必然不好意思对木莲提这事儿,自己现下不过逃了几节课,主动认错,表现良好,态度端正,他也就不计较了。可木莲念了一遍,明显是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确叫她猜对了一半,可林小宝自己说出来,叫他晓得还了得?趁他不注意欲要溜走,不想也被提住了领子,登时假哭求饶道:“呜呜呜,先生我错了,我错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