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当日,月宫南门外搭起了高高的法台。一条长长的白色地毯自宫门内铺展而出,直至法台顶端。道旁摆满了朵朵玉兰,夜露轻缀,素雅洁白,与地毯交相融合,不分彼此。一阵微风徐徐吹来,白浪起伏,沁人的清香顿时弥漫开来,让人不由为之迷醉。
法台共分三层:
最顶层乃祭礼弟子之用,一张九尺香案落在中间,其上青烛、祭酒、柳枝、篆香等祭祀之物,一应俱全。
中间一层供内门长老、及其座下弟子观礼,以顶层香案为中心,分隔成左右两片区域。——不过在我看来,这种划分,明摆着具有分庭抗礼的意图。
最下一层,则是普通内门弟子所站的地方。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也无需做什么区分,想站哪都行。
至于我们外门弟子,身份卑微,哪有殊荣登上法台。只能伫立在其周围,呆呆地仰首观望。
若是去的早,还可占得先机,在宫道旁霸一个位子,近距离瞻仰那些新晋筑基弟子的风采;若是去的晚,那便对不起了,人山人海的想要挤出一条道,何等艰辛?还是乖乖避居人后,远远瞧个绰影吧。
封天成、喇里汗、赵奇三人,本就是好事的主,又素来与千蒹关系不错,因此头天晚上,他们便早早抢地盘去了。
我对祭祀这种装模作样的典礼毫无兴致,本想着远远瞧一眼便是了。但许久未见千蒹,甚是想念,加上三人强拉硬拽,于是也无奈跟了去。
虽然伴随着时间推移,人们也会渐渐淡忘一些事情。但一个人烙下的坏名声,又岂是轻易能抹去的。
旭日冉冉升起,观礼的弟子越聚越多,我身边不怀好意的目光更是蝗虫般涌来。虽然我并不是很在意,但落在身上总让人不舒服,有种泛鸡皮疙瘩的感觉。
好在,随着法台上长老、弟子们都已站定,一声悠扬的号角声适时传来,瞬间杀死了我身上所有恶心的蝗虫。
喧杂的雪谷立时变得阒寂无声,数以万计的弟子纷纷转移视线,将目光落在了法台顶端,那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老身上。
他是谁?我并不知晓,也从未见过。但就其周身散发的灵压来看,应该是一位高深的元婴期长老。
“他就是落月宗宗主吗?”我小声向身旁的封天成问道。
封天成道:“只是首席执事长老而已,宗主她老人家从不露面。”
我也是一时糊涂,这落月宗宗主乃白玉仙的那位神秘的出窍期太祖母,而如今法台上的这个老头,别说是修为了,光是性别就不对,又怎会是宗主呢!
我正暗暗自嘲,高台上那位长老发话了。声音看似不大,却字字入耳,铿锵有力,恐怕雪谷那一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说得尽是些冠名堂皇的虚言,我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只闻其长篇大论后,落下一句:现在,祭典开始!
又一声号角吹响,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移,屏息凝神地紧盯着月宫南门,那黑黢黢的城门洞。
恍惚间,一道白影自门洞中缓缓走出,步履沉稳,神态自若。
我粗粗一扫,觉得有些陌生,但细细想来,似乎又眼熟的很。
不由得定睛凝望,顿时笑出了声——这不是我那师弟风驰吗,怎变了个模样?!
曾经披头散发,自诩风流;如今束发戴冠,一丝不苟。曾经不修边幅,道袍总是松松垮垮,歪歪斜斜;如今身着祭服,裁剪细致入微,庄重得体。
更夸张的是,他那引以为傲的一字眉也拦腰截断,换做两道锋利的剑眉,斜飞入耳,英气逼人。
乖乖,筑基修士就是不一样,整个人顿时就帅气了不少。我想,他以此新面貌去追求珊珊,恐怕应该十拿九稳了吧。
一路向法台走去,他始终厉目前视,不敢左顾右盼。
经过我面前时,我故意逗他,传音道:“师弟,你那帅气的眉毛呢?”
风驰强作镇定,但嘴角微微抽搐,想笑又憋着不敢,十分窘迫。
我奸计得逞,心里一阵窃喜。
好不容易走上法台,他这才收敛心神,开始焚香祭拜天地。一应流程完毕,缓缓走下,站到碧云仙子的身后。
这时他才敢松弛身心,立刻向我投来一个嗔怨的目光,那模样恨不得吃了我。
我假装没看见,将脑袋一别,径自期待起另一位祭礼之人。
号角响起,第二人缓缓走出。果不其然,正是珊珊。
我心里一阵酸味,暗道:这二人也是够了,平日里秀恩爱也罢,怎如此场合也夫唱妇随呢,真真让人嫉妒!
珊珊一改往日可爱,变得沉稳内敛。因境界飞跃一层,难免透出些许傲气。步步走来,高昂着脑袋,一幅不可一世的模样。
既然我存心使坏,那他夫妇二人谁也逃不了!
待珊珊走到我面前时,我同样传音道:“师妹,风师弟的眉毛是你修的吗?”
不知何故,珊珊并未像风驰般憋笑,而是蹙起眉头,紧走了几步,似乎想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