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微雨,锦水畔碧瓦朱檐,笑语盈盈。www.wxzhigong.com
今日西蜀太师孟桓六十大寿,其义子为表孝心,特在城中最负盛名的戏院春熙阁摆席祝寿。
孟桓乃皇帝堂兄、当朝摄政王、正一品太师,权倾朝野,文武百官皆来拜贺。
冯懿出身士族,传到他这辈早已没落,祖上在朝中只谋得八.九品不入流的小官,所幸到了他这一辈又时来运转。顶头上司从六品大理司直张大人是同乡,并有意将他作为门生培养,这才有了今日到春熙阁拜见的机会。
来之前张大人叮咛不少,不过路上偶遇交好的同僚王大人之后,便没空再搭理他。
“前线战事吃紧,后方却仍歌舞升平,陛下不是三令五申……”
“诶!”张大人匆忙打断王大人,不动声色道,“话不能这么说,太师劳苦功高,六十大寿若是草草了事,岂不让功臣寒心。不过是到春熙阁听几段小曲儿,想来陛下也不会苛责。再者,太师心系国事,本也没有大操大办的意思,不过是义子孝心难却,走个过场而已。”
王大人闻言一愣,旋即默不做声。
冯懿觉得事不关己,也不好搭话,一想到今日要见些世面,不免心中不免忐忑,全无闲聊的兴致。
转眼便到了春熙阁门口,一男子身材魁梧立于门口,锦衣华服,器宇轩昂,却并未端出多大架子,迎来送往,好不客气。
张大人忽然转头道:“待会拜见的诸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能在百忙之中冲你点个头已是莫大的福分,就算无暇应付也是情理之中,你切莫失礼。”
冯懿一愣,心知又在叮嘱自己,连忙低头称是,唯唯诺诺跟在身后。
“尚书令关大人到——”
“归德将军赫大人到——”
礼官扯着嗓子唱到,人群一片哗然。
“哟,关大人来得早啊!”一直立在门口的华服男子笑脸迎上,与正二品尚书令开始旁若无人地寒暄,稍微晚到的归德将军则在见礼之后被小厮迎进内厅。
冯懿心道纵是张大人从六品官职放哪里也不算太低,如今在这儿却显然不够看,此时腆着脸上去拜见未免可笑,便想着匆匆一揖之后跟着进去。www.fengjingcz.me
岂料张大人却低声唤住他:“哪儿去?”
冯懿支吾道:“跟着进去……”
王大人一哂,低声解释道:“人家是进内厅,我等小官,与太师亦不沾亲带故,只能坐外厅,你这愣头青,可别不懂规矩,让你师父丢脸。”
冯懿闻言一惊,登时有些窘迫地连退数步,却不料身后“砰”地一下撞上什么东西,又一个不稳,不住向前栽去。
周围官阶相近的同僚忍不住低声哄笑,张大人只怕他再丢人现眼,连忙眼疾手快扶住自己这个让人操碎心的门生。
“下官失礼,大人莫要怪罪。”冯懿也不是傻子,顾不上跟师父客气,回身一揖,深深低下头,带着十二分恭敬。
周遭却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冯懿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自己莫不是得罪了什么招惹不起的人物,不然怎么感觉大家似乎都在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
“无妨。”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悲喜。冯懿闻言一愣,觉得有些古怪。怎么说呢,这声音不算悦耳,但即使有些沙哑,也给人感觉……像个女人。
开什么玩笑,战事焦灼,此事没有大操大办,大臣都没带家眷,周遭方圆一丈找不出个女人。纵然阁内还有侍女歌姬,但都不应出现在此处。
罪也算赔了,冯懿无意给人继续当笑柄,努力维持着士族应有的体面,打算不动声色退到一边。然而他一抬头,将来人形容收入眼中,却又是一愣。
来人着一袭青衣,束发简单,浑身上下没有多余坠饰,与满场忍不住在衣饰边边角角透露身份的一众官员比起来,简直低调到无以复加。
只是此人注定是不可能埋没于人群,他脸上的铁面具实在太过扎眼,将整个人大半张脸遮挡,只余下一片带着一点点唇珠的嘴唇,和说不上瘦削也说不上圆润的下巴。
这灰黑的面具虽然没有一点花纹,泛着最平凡无奇的寒光,但此情此景冯懿还是有点啼笑皆非:这人是来唱戏的吗?戴着这么个东西,难道不怕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借过。www.jiangnansh.me”许是对冯懿的打量有些不满,来人轻声道。
“啊?”冯懿又是一惊,觉得自己已经把今晚能承受的惊吓透支了,慌忙让开其实并没有挡住的路,“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