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高考了,带她来散散心。”
温胜寒抿了一口茶,昨天晚上去看顾蜻游表演,遇到她的班主任,聊了几句近况。
‘蜻游这个孩子啊,挺聪明的,也勤奋,就是心思太重。高三时间紧任务重,带着思想包袱上战场,不是一件好事。’
他放下杯子,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方觉面前,道:“麻烦您,帮忙开个光。”
方觉看着盒子中拇指头大小的一抹温白色,惊讶地扬了扬眉。
南城有个说法,男戴观音女戴佛,盒子里那个小巧的小佛像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他笑:“你当真是变了。”
这句话,三分感慨,七分欣慰。
方觉兀地想起了十一年前,第一次见温胜寒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温家老太太尚在,她是这里的常客,有一年来祈福的时候,带上了她的孙子,据说是快高考了,来上柱香求个保障。
十七岁的温胜寒,寒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情不愿四个字,他被压着往香炉里插了几炷香,冷声冷气呛道:“懦夫才会求神拜佛。”
气得温老夫人直锤胸口,方觉无奈地笑着打圆场。
后来,方觉很长时间没再见到这个温家的小孙子,听说最后没参加高考,因为提前被国外名校录取了。时间长了,温家老太太疾病缠身,来得也没有从前勤了。
再过几年,温家老太太去世,温家请了他去主持灵事,他才再一次见到了温胜寒。
彼时温家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故,二十岁出头的温胜寒临危受命,他身形拔高了不少,气质却沉寂下来,眉眼之间戾气缠绕,像一头时刻准备露出獠牙的雪豹。
他见到他,主动伸出手问好,说以后有空,一定拜访方主持,望不要嫌弃。
后来他的确是来了,在一个暴雨的深夜来的,一身黑衣,满眼血丝,浑身湿透,进门默默上了几炷香,然后才说抱歉,打扰了。
“方主持,人有来生吗?”
这是他当时问的话,他说,他想请他帮忙,为一个人隐秘地办一场灵事,就在安宁寺。
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明明不合规矩,方觉仍忍不住答应了。
后来,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到这里,为这个人上香,拂尘,祭拜。
除此之外,不是忌日,他也时不时地上门拜访,不干什么,只是默默地听他讲经,像是找一个空无的寄托。
再后来,他全面接手了温家的产业,日子变得忙碌,便不再来听他讲经,每次都是匆匆上完香就离开,随着年岁渐长,戾气逐渐消敛,反而变得空脱,没了人的情绪。
也没了人气。
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方觉的回忆。
对面的温胜寒拿起手机,等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松开下意识蹙起的眉头,轻轻地“喂?”了一声。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温胜寒又皱起了眉头,连带着整个人站了起来,边穿上鞋子边往外走:“你别动,我去找你……”
声音远去,方觉看着屋里香炉冉冉升起的烟雾,突然就笑了。
是开怀的、由衷的笑。
神明有眼,受伤的猛兽终于找到了他想呵护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