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一步悄声附在赵朔州耳边,小声道:“我便是醉了也不妨事,不是有将军在吗?难不成还会让我宿在荒野郊外?”
说罢朝他眨了眨眼,眼中盈润浅浅笑意。
赵朔州一怔,抿抿唇,却也不再执意阻止了。
洛因便从他身后转出来,走到前面,接过柳明殷手里的大陶碗,举到唇边,纤细的脖颈一仰,也咕噜几口喝了干净。
这一举动正迎合了武将们的豪爽,又是一阵更大的起哄声,他们的热情也彻底被激发出来,连着三人上前各敬了一碗酒。
第四人上前时,落在身后的赵朔州终是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将洛因挡在身后,冷声喝道:“你这些粗莽军汉,不尽收敛些,便以为人家女娘似你等这般皮糙肉厚?”
一众武将受了这冷喝,一激灵清明了些许。为首的柳明殷去瞧被赵朔州挡在身后的女娘,果见她素白面庞上红霞遍布,一双眼如含云雾,似醉了一般。挠挠后脑勺,憨笑半晌,也不好意思再劝了。
他们敬酒是为钦佩感激,并非刻意为难,眼见人家醉意朦胧,又是纤纤弱质女娘,哪还下得去手。
但他们将军可就不一样了。
柳明殷嘿嘿一笑,黝黑发红的脸颊显出些奸诈狡黠来,这般可以以下犯上的时候可不多,错过了多可惜嘞。
他趁赵朔州护着身后女娘不备,大着胆子伸出一双大手拽住赵朔州,卖他不依:“洛姑娘便算了,将军你可不能轻易饶过去,嘿嘿……”
旁边的军汉都有些喝高了,见此一哄而上,都嚷着要将军陪他们喝个够。
赵朔州再多的冷气也不能发给瞎子看,而且也显见知道今儿是这些武将高兴,只好无奈端过一个武将手头的陶碗,举手便要饮尽,被一只从身后探出的纤细手腕半途截住。
对方半边身子几乎倚靠在他脊背上,有药香味混杂着酒香飘至鼻翼,赵朔州略有些不自主地动了动,偏对方胳膊实实在在压在他劲瘦的腕臂上。
力道不大,却稳稳将那陶碗酒水按住了。
赵朔州微不可察地顿了下,才侧头看过去,身后的女娘双颊红透,一双清亮的眼此时只剩迷蒙水雾,她睁了睁眼,似要竭力保持清醒。
似是因喝了酒,嗓音轻柔中带着些沙:“将军,您这伤口还未愈合,可饮不了酒水……”
思绪都有些不甚清明了,偏还执着地记得这点。
赵朔州目光微暖,心中无奈又心怜。
众人都看着,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略略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哄了句:“只这一碗,再不喝了。”
说罢,力道轻柔地推开她缠在碗沿上的纤细手指,抬手便要一饮而下。
却又叫她拦住了。
洛因从他身后转出,力道施加在盛酒的陶碗上,往自己怀中拖拽,不大但很坚决。
赵朔州不知她要做何,又怕伤到她,只好依了她的力道松了手。
洛因端着陶碗,里面莹澈的酒水随她的动作微微晃荡,她举碗至胸口,豪爽地往外一推,朗声道:“洛因在此敬在座诸位英豪男儿!”
说罢一饮而尽,翻转陶碗亮给众人。
在一片起哄喝彩声中,又端起一碗酒水,避开赵朔州拦阻的大手和蹙眉担忧的目光:“这碗酒水我替你们将军干了。”
她浅笑着道,“可莫要为难他了,他这身伤真喝下去,心疼的还是你们。”
说罢递到唇边,又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一阵哈哈大笑,有那豪爽最快的,直接嚷道:“我们可不心疼,最心疼的怕不是洛姑娘了!”
几大碗酒水下肚,洛因神思愈发不清明,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这话听得不甚清明,只约莫捕捉到几个字眼,却也笑着没做反驳。
倒是一旁听了分明的赵朔州神色隐有变化。
一旁看戏的林觉眠也知晓赵朔州确实有伤在身,偏洛因护到这种地步了,他也不好再继续围观,心头替自家将军高兴的同时又升起几分歆羡。
谁不想要一个这般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的人呢?
却也走上前来,拦阻这群喝得醉醺醺的莽汉,打趣道:“真莫要劝了,将军若今日当真饮下一滴半点酒水,回去了可少不了洛姑娘一顿排头吃。”
“届时将军舍不得拿洛姑娘如何,可不会怜惜你们这群糙汉。”说罢还朝赵朔州扬了扬下巴,笑道:“是吧,将军?”
赵朔州面无表情:“……”心里却给他记下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