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到桌案上取了纸笔,快步返回垫在一边的椅凳上,十分正经地提醒:“清平县主,将军如今情况紧急,莫要再耽搁了。您于将军的诊治最是独到……”
他示意她被抓住的衣角,道:“如今不便,不如口述出来,待老夫记下便是。”
这话还是洛因自己说的,如今被府医拿出来堵她,她却不好反驳。而且眼见人都将纸笔拿至跟前了,她也不至于非要揪着这点气性和赵朔州一个病患拧到底。
何况这么一闹,她心中恼怒也消去了几分。
再多气愤,说到底,还是心疼担忧榻上这个昏迷着的男人。
正如府医所说,如今正是不便再多做耽搁。
她心中叹息,便也点头道:“有老府医了。”
说罢一一将需得的药材分量述说出来。
待府医最后一笔落下,搁下笔,他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烧热的将军,捋着胡须摇头说了句:“清平县主,您也是医者,当知心病还需心药医。”
说着也不等洛因回复,又道:“看将军的模样,您留在这里怕是比老夫留下效果要拔群得多。”
他抖了抖手中墨迹未干的宣纸:“这药方子老夫便拿去小厨让人煎煮了给将军端来。您便在这里看顾些将军吧,左右将军的身体状况您比我等要更为熟悉清楚。”
说罢,便转过身走出了房门。
若说前些时候他还有些焦灼,怕将军烧出个好歹来,如今却是半点也不急了。
这哪里是病,分明是两个小年轻私底下闹的。
洛因心下无奈,只能看着府医施施然离去。
不过他那番话是何意思?赵朔州的模样有什么不妥吗?
她转过身在塌上一角坐下,朝躺着的男人瞧去。
这一眼却是叫她一怔,也叫她彻底明白了府医话语里的含义。
不过是几句话和誊写一张药方子的功夫,赵朔州仍旧脸颊烫红,手背贴上他额头一探,温度也依旧烫热得厉害。
可瞧着,他原本蹙得死紧的眉宇却不知何时舒缓下来,一时竟有几分平静和安然。
洛因思及才进房间时看到的这人的情形,拿来和如今眼前这个男人的神情做对比。
府医一直都在,如今又已经离开,导致他这一番变化的……
洛因目光转过被男人死死攥在手中的衣角,眼下看来。
似乎只能是她了。
洛因:“……”
她心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多的,却是忽然涌上来的酸涩,弄得鼻腔都有些发酸。
这个人、这个人,叫她怎么说他才好。
分明这般在意,却为何就是不敢承认呢?
洛因一边不时用手背探他额头的温度,一边用湿巾子给他冷敷,除此之外,就坐在塌前,在昏黄的灯烛下,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瞧着他。
直到下人将熬煮好的药汤端来,洛因一勺一勺给人喂下,许是睡梦中的他心情得以舒缓,这场突如其来又来势汹汹的热病迅速而平稳地退了下去。
待到手背感知到的体感温度只比寻常烧热一些,洛因才算是彻底松下一口气。
这一口气松下去,却叫洛因发觉到一点不同的什么。
她心中一动,坐在榻边,瞧着榻上的男人,这次的目光里含了几分探寻。
赵朔州眼底青黑浓重,昨晚很大可能一宿没睡。苍白的嘴唇因发热烫红,此刻干裂起皮。松开的眉头隐约又皱起了,弧度不明显,不仔细看,瞧不甚分明。
除此之外,洛因好似瞧不出什么了。
但有个最大的破绽,被他一直紧攥着的她的那一截衣角,如今却是松开了。
洛因嘴角泛起浅浅弧度,将军,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她又瞧了一会儿,忽然猛地倾下身子,在快要与赵朔州脸颊相贴时又又倏然停住。
洛因细细地看着他,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被无限放大。
那一瞬,她明显看到,他鸦青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不多,就一下。
但这已经足够了。
因为她还感觉到,因她俯身赵朔州与她相贴的那条胳膊上的肌肉,在她靠近的那一瞬间忽然绷紧了。
尽管立刻就放松了下来,却还是叫她察觉了。
洛因嘴角的弧度加深,她没有起身,而是借着这个姿势更深地俯首,直到将脸颊埋进赵朔州的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