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纪明澜干什么蠢事,我总能原谅他的。www.gangmeng.me
生在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说不上不幸,但也绝对称不上幸福。
我和明澜很早就学会了闭嘴和顺从的智慧。我把家里男人和女人们有趣或是无聊的来往写到我很早的故事里去,被人说写的很好。
明澜透过我那些自作聪明的文字,看到了我们共同的悲哀。
他是我第一个,很用心的读者。
【2020年3月15号,俞梦】
“姐姐,你不要哭了。”
俞梦觉得自己的脑袋被痛击了一下,遁入万径无人的山谷,有个稚嫩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唤起她不甚清晰的童年记忆。
那声音葬入飞花,一溜飞过岁月高高低低的屋檐,钻进一间外表灰黄的单元楼里。
那座单元楼和整个小区的位置都不好,隔了一条马路,就是流动人口聚居地。
从马路这头到那头,地势递减,那头像一个面积辽阔的水洼。
这件事和这个词,都是俞梦后来才反应过来的事情。
安川虽然是小县城,但是有几块特色工业特别发达,所以每年都会吸引周边县市的务工人员。他们的居住地汇聚在那些特色企业旁边,形成了本地人口中的“外人坑”。
打俞梦记事开始,她的童年就和窗外一片高高低低的灰暗落地房混杂在一起。那时她的房间是朝东的,每天早上都有很好的阳光。
只是阳光会先经过“外人坑”的那些油漆斑驳剥落的墙壁,在那些蓝灰色钢板的顶棚里曲折轮回过一遭,把前世今生的问题解决好,才会落到她的窗前。
幼小的俞梦从窗户往下看,那里早出晚归的男人们带着各种颜色的安全头盔,女人们穿着简单但配色刺眼的衣服,手上拎着从几百米远的菜市场里买来的蔬菜饭肉。
她莫名的,会幻想她们跟她们跟菜市场小贩经历怎样的拉扯和还价,才有脸上那副“得胜”或“落败”的表情。
在中午的时候,这些菜品会交付给出租屋里的厨房。俞梦能看到“外人坑”那几列歪歪扭扭的房子里飘出一丛又一丛烟尘,在橙黄的阳光里显得灰蒙蒙。
那里也有跟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擅长奔跑,每天从巷子的这头,跑到那头。www.fenfei.me
他们肤色黢黑,有时候因为经常的打闹,衣服并不干净。
但很快乐。
到了晚上,外出务工的男人们回来,落地房之间窄窄的巷子里,夜很深了,也会传来喝酒喝划拳的声音。
俞梦清楚地了解“外人坑”的所有作息。那时鞋厂经营困难,父母每天都扑在工作上,没空管她。除了和来照顾她的爷爷奶奶聊天,她就坐在自己的窗前观察这个与自己比邻、但却被成为“坑”的地方。
纪明澜的父亲纪飞,也就是俞梦的小姨夫,也在鞋厂里上班。他们俩的小学隔得并不远,所以常常放了学在一起做作业,做完了一起玩儿。
那时纪明澜是个小混蛋,经常在俞梦安静看书的时候捣蛋。他嫌弃俞梦不爱玩不爱闹,就扯着她跑到小区楼下去找小区里其他的小孩儿玩游戏。
小区的院子里有一群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每天固定时间到楼底下就能见到。俞梦记得,他们里面有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也有平头的小男孩,最开始不到十个人。
这个队伍经常一起捉迷藏、老鹰抓小鸡,气氛很融洽。俞梦一到下午就盼着放学,放学了做完作业好来和伙伴们玩游戏。
只是玩着玩着,人数就变多了起来——俞梦知道,隔着一条马路,那些巷子里的孩子跑到这边的小区里来,加入了他们。
俞梦和纪明澜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很能跑,玩游戏也玩得好。直到有一天提早下班的妈妈冷着脸把他们从闹得正欢的队伍里叫走,扯进屋子里,大声告诫他们以后不准和那些小孩玩。
“你看看他们多脏啊,一个个每天就知道在街上跑,爸妈也不管,多没教养。”孟建芳把矛头对准俞梦,纪明澜在一边不敢出声。
“你是姐姐啊,怎么带着明澜跟他们一起玩?”孟建芳双手叉腰,狠狠剜了俞梦一眼,“以后不许跟那些外人坑来的小孩玩!”
俞梦呆呆的不说话,而孟女士似乎又想起什么,揪着她的小胳膊,声音颤抖着问:“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和明澜不会去那边玩了吧?”
俞梦还是没有说话,倒是明澜反应快,对他大姨说:“大姨,我们没有去过对面玩,是他们跑过来的,我们以后不会跟他们玩了。www.benf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