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回到家里,望着家中空无一人的房间,她的心就像这房子一样空荡荡的。她的丈夫杨翰林在省城的大学里教书,一般放五一、国庆这样的长假的时候才能见上一次。有时候杨翰林趁着周末的时候也会回来,不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她则在县城高中担任语文老师。两个人的婚姻虽然平淡无奇可是却也曾经充满美好。她还记得以前每次寒暑假的时候便带着女儿杨玲到省城去丈夫那里,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前年她们的女儿杨玲高考结束以后,杨翰林还带着她们母女到青城山和峨眉山玩了一圈,庆祝女儿考上了四川大学。
正当一家人沉浸在喜悦的心情中时,杨玲有一天却突然晕倒。杨翰林和张英两口子赶紧把女儿送到医院检查,不查不要紧,当结果一出来,两口子取到报告的时候,张英一时间感到天仿佛都要塌下来了——原来杨玲患上了急性白血病。根据医生告诉他们的情况,杨玲的病情比较严重,一般来说,这种急性白血病能够再活上上个月,好的话能够坚持半年。不过这对病人而言可能是莫大的痛苦,因为根据当时的医疗条件和手段,还没有良好的办法能够控制住病情。
张英和杨翰林商量,决定对杨玲隐瞒病情,同时还请求医生和护士帮忙不要在杨玲面前说漏了。张英抱着杨翰林痛哭了一场之后擦干眼泪,两个人商量好怎么用善意的谎言去告诉女儿的病情。两口子忍住悲伤,强带着笑容守在杨玲的病床前,对杨玲说她只是因为以前准备高考太努力了,所以可能有贫血的情况,只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坚持治疗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天真的杨玲相信了张英和杨翰林的话,还跟她爸妈商量着到大学里报到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杨玲无论说什么,张英和杨翰林都微笑着答应……
那段时间是张英和杨翰林最为难熬的,杨玲时常经历各种病痛。急性白血病导致的并发症也让她难受异常。杨玲时常问他们,医生说不是贫血吗?为什么贫血会这么痛?
夫妇俩常常无言以对,可是又只能一次又一次用谎言去欺骗女儿。
可是杨玲并不傻,她看到张英的眼睛时常都是哭过之后的样子,而杨翰林那段时间眼睛里常布满血丝。她心里想,自己这一次可能并不是父母口中所说的贫血,而是更严重的疾病。再加上父母一直没给她看过医生的诊断报告,她对自己的猜测更多了几分把握。她虽然身体时常感觉很痛苦,因此而备受折磨,可是她更不愿意父母为自己难过。于是她平静地告诉张英和杨翰林说,爸妈,让我出院吧!我想去看看大海,我到现在还没看过大海呢!我从小到大最想去看的就是大海。
张英和杨翰林两口子心想,女儿的这个心愿一定要满足。于是,两口子便在征得医生的同意下办了出院手续。夫妇俩问女儿想去哪里,杨玲想都没想便说道,我想去厦门,因为那里有鼓浪屿,有苏婷。
杨翰林很快买来了三张去到厦门的卧铺车票,收拾好行李,带上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还有女儿喜欢看的诗集,然后和老婆女儿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他们在鼓浪屿上订了一间民宿,那个时候的鼓浪屿并不像现在这样商业化,岛上没有那么多的小店,白天没有那么多的人群,晚上也没有那么嘈杂。每一天的清晨和黄昏,在环岛的路上散步时,除了耳边那一阵接一阵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总能依稀听到美妙的钢琴声。民宿的主人听说他们是从四川远道而来的一家人,还特意地为他们准备了几道川菜——虽然味道并不是那么的正宗,不过这对于杨翰林一家人来说也是足够的感动了。
他们在岛上待了一个星期,即将离岛的前一天,一家人坐在鼓浪屿西面的海岸边慢慢看着夕阳沉入海平面。杨玲坐在张英和杨翰林的中间,任潮湿的海风吹拂着脸颊。
杨玲忽然吟诵起海子的诗来:
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时,张英又接着吟诵道:
从明天起,和每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杨翰林再接着吟诵道: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前程
最后,又换成是杨玲来收尾: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三个人一起念出了最后一行诗。不知何时,张英的双眼已经涌出了两行热泪。杨玲转过头看着张英,用手轻轻地抹去了张英脸上的泪水,关切地问道:“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有,傻孩子,妈妈是因为太感动了!”张英赶紧收起了眼泪。
“爸妈,你们知道吗?能够做你们的女儿,我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