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忽然沉寂下来,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个黑衣短剑的不速之客身上,方才的决斗就好像孩子们的玩闹正尽兴,却刚好碰到严厉的家长一般戛然而止。
素凡也盯着他的救命恩人,是个不甚高大的青年,右手提着一柄黑色的短剑,长度与之前见过的‘天下弃’相去不大,只不过仅有三指来宽,也更精细些,至于南宫浩辰的长剑则安安静静地躺在不远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酷爱深色衣衫,青年全身皆着一袭皂墨,背后还系了件锦绣披风。
他收了剑,笑吟吟的扭过头,问素凡:“你没事吧?”
素凡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黑衣青年也没有在意,只当是他受了惊,一时半会没能缓过来罢了,又回过头去,喊道:“喂,你们刚才说江湖有规矩——”
踩在树枝上,原本仪态出尘的两个人突然从树上跌落,就像一团死肉一般,不带丝毫的挣扎与扭动。围观的群众一阵惊呼着散开,黑衣青年的话语也中道而止。
素凡看去,脑子里就像被人用银针狠狠一戳,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向后倒退了几步。
两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此刻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血液顺着布料缓缓的向上传递,片刻就染红了大片。
素凡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之前一闪而过的疑问迎刃而开。他们两人诚然不是什么高手,他们只是模拟着心目中最崇拜的侠客,臆想着心中最理想的江湖,却没想到,死在了他们心中的大侠都不曾死过的地方。
血液,从喉咙流出,凉得比一杯酒还要快,更不如后者讨人喜。然而这就是江湖他怨恨、恐惧又好奇了十多年的地方。
“是十分高明的指法,凌空射出,一指断喉。”殷刹那仔细观察了两人的伤口,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向素凡叹道:“‘含笑楼’的风萧萧称‘指库全书’,有他在的话说不定能知道凶手是谁。”
殷刹那话音刚落,又忽得大叫了起来,短剑也随即出鞘,“嘿,你果然还在。”
“叮”
一声脆响,殷刹那被击得猛倒退数步,最终身体一倾坐在地上,又急忙一个翻滚又站起身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指,他虽早有预料,但敌暗我明,亦未曾想到对方这一指来得如此迅疾,听得风动想避早已来不及,好在短剑出鞘比较长剑要快出数倍不止,这才堪堪格住一指。
殷刹那右臂被震得发麻,知道这次只怕是托大了,暗自施力试图稳住短剑,指尖因用力而苍白,却还是徒劳无功,只得改为左手持剑,四周望去,除开素凡哪还有半个人影?
还在附近?
不,他本就心思活跃,马上便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以那人刚刚展现的实力,若是全力施为,五指之内便可取我性命,他没有这么做看来是想给我个警告。那么,又是什么人需要这么做呢?指法……莫非是?”
殷刹那脑海中思绪纷纷过,扭头向不远处的荣源城望去,那后面便是以势力错综复杂而闻名整个华清之地的秋长道。他这一看,刚好看见愣在原地紧捏着缰绳略显单薄的素凡,微蹙一下眉,暗道:“这一代‘文尘’传人未免也太胆小了吧?”
又忽然想起自己此行也是为素凡而来,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把江湖的险恶一股脑附加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娃儿身上。
殷刹那摇摇头,把原本轻微动摇的决定再坚固些。素凡这时也强行自己的心态,牵着马向殷刹那靠近,不让自己去看地上那两具骇人的尸体。
“素凡感谢阁下救命之恩。”素凡说。
殷刹那收了剑,摆摆手,笑道:“殷刹那,公子秒府上客卿。”
公子秒是当今景何王朝昭稷王的二子,颇富手段,亦不缺狠辣,然而这样的人,偏偏对本不属于他的王位从未表现出兴趣,整天转徙于江湖势力之间,似乎对那些江湖恩怨十分向往。
至于豢养客卿似乎早已本朝习俗,每位王公贵族府上,或多或少都会有留有十来位不知来历却又有三分本事的江湖人士,一来好体现自身的礼贤下士,二来作为打手用时也方便。
尤其是在十三年前,王上谋划多年的‘安内’计划终于付诸实践,对江湖中数个活跃势力发兵后,收留一些无处容身的江湖人士收为客卿几乎成为一种潮流。
素凡脸色仍有些苍白,微笑着点点头,看了看殷刹那的短剑,又瞥了他身后一眼。殷刹那这时才想起自己刚才一跌落到地上,扭头一看果然满是灰尘,立马神情大窘,连连拍打。
“我要去道州捉拿一个试图刺杀殿下的刺客,素凡兄往哪儿去?”殷刹那从旁边树林里牵出一匹黑身白蹄的骏马,英武十分。似乎马中也有阶级之分,素凡的瘦马一见便懦弱得全身打颤,老半天才适应下来。
正巧殷刹那也是要去道州,二人便而同行。殷刹那是个很善谈的人,一张嘴滔滔不绝,说的大多都是之前伴随公子秒时所见闻的江湖事迹,素凡一边应着,一边却有些想念巫山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了,想念那个高深莫测却会在无奈时翻白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