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颗假珠子放进那条假玉龙的嘴里,便和颜律己回到沙发旁坐下。颜律己平衡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从“朋友”送来的这个假工艺品的阴影里“拯救”出来。
我猜他非要参加今天的这个会,他“答应人家了,必须争取到”的事,肯定就是那个送他祥龙戏珠工艺品人的事。
颜律己挺拿这件工艺品当个事的,宁可舍去一切也要参加今天的会,说明他多么重视啊!知道是假的,令他十分地懊恼,也反衬这一点。
我马上问他,“二爸,跟我走吧?
——既然知道这件工艺品没有一处是真的,你还“必须争取到”吗?就别管他了!
颜律己懵懂懂懂地问我,“跟你干啥去?”
我说,“跟我吃臭鱼酱去!”
“啊,”颜律己反应过来了,“我做盐不咸,做醋酸!还得争取,争取搅活黄了!对于这种人,净搞些虚假的,能让他进入领导层吗?让这样的人进领导层,就对不起人民,有负于党的希望,我今天一定替人民把好这一关!不能让这种瞒天过海的人混进领导层,贻害党的事业!”
——如果党和人民要给颜律己为此记一功的话,那这功里应该有我一份。如果没有我揭穿假珠假龙,从而令颜律己义愤填膺,勇于站出来阻挡住这样人进入领导层吗?那恐怕就是相反的结果了。
颜律己从茶壶里倒一杯凉茶,喝了一大口,问我,“你喝不喝?”
我说,“人说‘冷酒凉茶不可餐,最毒不过饭后烟’,凉茶最好别喝。”
颜律己笑了,“咋说咋有理。我这茶是凉水泡的,也喝凉的。这是一种粗茶——老茶叶沫子,专门用凉水泡,泡一宿才能喝,最为败火,所谓‘粗茶淡饭’里的粗茶,指的就是这个,败胃火、头火、阳火。尤其阳火,这茶管用。”
我心想,何必要喝粗茶水泄阳火呢?这不是作践自己吗?
“小白,还是你对我最真诚,因为你无所求,你说的那事儿,市里不可能牵头搞。你这样,你先以民间的名义搞,搞出规模来了,市里趁热进入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我看也只能如此了,就说,“我们牵头搞,也不是不可以,但宣传不到位,哪年能形成规模呢?”
颜律己听我这么说,放下茶壶,说,“宣传好办,你弄一个宣传方案,比方你想怎么吸引人去参加,就是怎样打广告,把广告词想好了,报社、电台、电视台这些宣传部门,正好归我管,我一总给他们三家写个纸条,你找他们一把手,打广告可以不收费。当然,他们会变法儿,以新闻采访的名义呀什么的,就把你的事儿宣传出去了——真不是你们乌总让你来找的我?”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话了,他怎么能想到那儿呢?我说,“不是,真不是。”
颜律己笑了,突然他好奇地问我,“小白,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乌总是谁?”
我说,“是啊,他是谁?我好象挺熟他,他好象也挺熟悉我的。”
“你熟他什么?”
“我熟他……他的体味,他办事那股劲儿,我象和他打过交道,他是谁?”
颜律己又笑了,“他不让我戳破这一层,其实也没什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瞒着你,可能方便领导吧?咱们就尊重他的意见吧。到他认为可以和你挑明了,他自然就告诉你了。你也不用费心打听,该怎样干工作,就怎样干。他对你的工作还是挺满意的,虽然有些小瑕疵,但无关宏旨,说你工作还是挺努力的,并且有创造性,有些超出常人的手段,比如你养一些会飞的动物,你又可以驱鬼治病,哎,我说你对中元节咋这么热心呢!莫不是你驱鬼驱的,对鬼产生了感情?”
我想了想,说,“就算是吧,二爸,你给我写个条吧,我得抓紧回去了,乌总越夸我,我就越应该努力工作。”
“对了,就应该这样!我以前就认为你没进入公务员序列,你要能进入这个序列,你肯定能升上去,到我这个岁数,升到省级没问题。”
我笑了,他以前说过这么一回。我说,“二爸,问题是到了省级都是些彻底的唯物论者了,没人相信鬼神了。”
“他们?!”颜律己很是不屑,“他们有几个信的?都是会上一套漂亮话,家里有几个不供神佛的?别说他们,你没听说那些大员们都拜佛吗?”
颜律己说完,就去他的书桌上找到一个便笺纸,扯下一张,铺在桌上写道:刘、关、张三同志,今去人协调,请大力支持为盼。颜律己。即日。
我笑了,“三位是桃园三结义的主儿!”
颜律己又笑了,“都那么说嘛。你到他们三家,先到收发室问,怎么找他们一把手,就说我让你去找的,可以把我给你写的这个条,给他们看,你就畅通无阻了,见到他们一把手,也不用问他们谁,是刘啊,关啊,张的,把条给他们看看,把你的方案也给他们,他们会立时安排的,安排完,你就走人,别逗留,不吃请,要拿出点工作人员的硬汉范儿,不用怎么在乎他们,拿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派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