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泊把大床上的那床被子,铺铺好,吊远看看,没有特别的迹象,小泊又找出一条裤子,穿在身上,我嘱咐珅旦、小苏好生看着家,看好王珠,就和小泊走出我们三号岗寝室。
我看一眼雄木卢们的舍棚子,外观上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就和小泊上了沿河甬道,顺时针走。
五号楼那帮做着影视演员梦的姑娘们,每天都是逆时针跑圈儿,不知为什么,我总感到顺时针舒服。顺时针的感觉好象是以心脏为轴心似的,而逆时针,走,特别是快走,就象把心脏甩悬到空中般的。
小泊在我左边并肩走,走了几步,我探下去手掌,拍了拍她那条伤腿,问她,“真没事儿了?”
小泊一梗脖子,“真的,真没事了,好人一个!”
我的心又敞亮一层。当我们走过驻机坪,快到医处馆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小泊用胳膊撞我一下,我本能“嗯?”一下。
小泊说,“脏导!”
“脏、脏导?”我仔细看过去,对面的人被甬道边上一棵高棵树遮了一下,待他走出来,我才看清,真是五号楼姓庄的那个导演。
当初我叫他脏导演,小泊延续我那时对他的称谓。其实,我们离的并不远,只是有高棵树遮挡了一下。他走出来,就看到我和小泊。
只见他的左眼仍旧打斜缠着绷带,右眼露在外边。看他闪一下.身子,那样子,如果能躲开我和小泊,他就躲开了,但等于走了一个“对头碰”,躲不开了,他就有些尴尬地冲我们一扬手,“嗨,干总,遛弯呢?”
我回应他,“你眼睛好了?”
他说,“差不多了,大夫说,幸亏我洗的及时,不然的话,眼角膜就脱落了。”
有那么严重?眼角膜是个什么东西?我历来认为它是眼角边上那块肉。
我们站下了,闲说几句,我向他打听一下白玉汾,他说他和白玉汾不住在一个病区里,他只看过她一回,住院处的制度很严格,不让随便乱蹿。
我说,她的眼没保住。庄导演说,“她能保住另一只眼,能保住命就已经是烧高香了。她要不在摄制组,在她家乡,那她就等着死了,血管上长瘤,别的不说,手术费她都拿不起。”
他那意思是白玉汾得感谢他,感谢摄制组。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我不愿意看他逼刺两裂的样子,就瞎敷衍他两句,和小泊就走了。
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要看不上一个人,他哪儿都硌硬人,笑一下,都令你反胃。
我和小泊越过医处馆的大门前,小泊突然问我,“哥,午时是几时?”
我想了想,“午时是古代的时间概念,是中午十一点到十三点,这个区间的两个小时之内,都叫午时。”
我知道她还在想她昨晚的梦。我突然想起她昨晚说的住进医处馆,躺在那儿的病床上,就走不出来的说法,你看人家庄导演不是走出来了?
我把这话对小泊说了,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咱们是现代青年,别年轻轻挺小个岁数,就信梦,信预感之类的封建迷信那一套。
小泊被我正能量地教育了几句,她不吱声了,只是最后叨咕一句,“午时看吧。”
我用肘拐她一下,“少年老太太!”
小泊没说啥,我们继续慢跑。
今天是陈叔他们起树的最后一天,就剩七号楼、医处馆附近的几棵树没起了。
上午九点多钟,把七号楼附近甬道两旁的高棵树起下之后,就来到医处馆大门前,陈叔安排完起树之后,小泊跟我说,正好离医处馆近,她要到里边去看一眼小佃。
小泊有点儿凄凄艾艾的,仿佛临终一眼似的,我还劝她,没那么严重啊,就你臆想想的,还说要嫁给我呢,一刻也离不开小佃。再怎么变,也不能有两夫一妻吧?
小泊知道我在逗她,她也没怎么认真,就说,“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她既然这么说了,就让她看一眼吧。“那就快去快回吧,这毕竟是上班时间,哪能容你说走就走呢?”
小泊说她知道了,就跑向医处馆大门。
门卫很快就放小泊进去了,他们大概寻思来给她的伤腿换药来了呢。可是,小泊在里边盘桓了将近一个小时,不过她出来的时候,我没怎么担心:小佃还活着,不然,这一个来小时,她跟谁唠嗑?
小泊走出吊桥,我正好看着陈叔他们正在起医处馆大门甬道旁的一棵高棵树。看小泊的表情,也没悲哀,也没高兴。
她走近我,我问她,“是不活得好好的?”
小泊僵硬地一笑,“是活着,可不是好好的。”
我急切地问,“咋地呢?”
“小佃说他胸疼。”
“胸疼?左胸还是右胸,还是心口窝疼?”
——这一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左胸疼,是心脏;心口窝,是胃;右胸疼……不知是哪儿,肝、肺都有可能。
可是,肝、肺大约左右都有。小泊捂着心脏部位,“这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