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得病和谁有关的话,那就是这个老三。
你说,我也没得罪他,他怎么就事事处处和我过不去?
老三家在省城,开学时,就有点儿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是,我们省,就他、我和干丽清三个人,别的同学有好多住在各自的省城里,有的甚至居住在首都,和另外三个直辖市里,你说你这个老三有什么好傲的?!他竟然跟别的同学吆三喝四的,人家根本不听他的,他就把我当上他的马仔,动不动就支使我做这做那的。
有一回他让我干什么,我不大想给他干,他就用身子把我挤到墙角处,弯着胳膊秀他的肌肉。
我心想,我不是怕你,我是不希达勒你!给你干一次能咋地,也累不坏。就照他的意思做了。
可是,从此往后,他对我就颐指气使的,不把我当回事儿,就象现在干丽清要拥抱我,他就横在中间。其实,他没追干丽清,干丽清对他也没那个意思,他就是不想让我得到半点便宜,捞到半点儿好处。看我好了,他就不高兴,动不动,就用他的胸脯堵我的脸。
他长得比我高大许多,但长得高也不能欺负人,是吧?
我恨死了他,有一天,趁人不备,我往他的杯子里吐了一口唾沫,为此,我心里满足了好几天!
但是,这种满足,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我都是把对他的怨怼,郁积在心中,这才有夜间惊厥,大喊大叫的事情发生,才会得病。
别人不知道这个,就以为我和干丽清有什么,或者单相思才得的病,我爸也信了这个谣言。
“其实我和她真的没什么!”我对我爸说。
我爸笑了,“谁说有什么了?你要对她有好感,今年暑期她毕业,让她进咱们处的技术室,和你在一起。转为正式的,得赶机会,她要是能和你一同进来,还好办些。如果今年来,还得等个一年半载的,但,总是有机会的,以后有一个名额,也是她的呀!”
“爸,”我非常诚恳地对我爸说,“到时候能帮她个忙,最好能帮个忙,但,我和她真的什么也没有,而且,今后也不可能有。”
我爸问,“为什么?”
我有些吭哧瘪肚地说,“因为,因为她也姓干。”
我爸不解,“她姓干怎么了?”
我说,“姓干和姓干的在一起不好。”
爸很奇怪地问,“谁说的?怎么个不好?”
我说,“她——干丽清说的。”
“你问的她?”
我说,“我没问,她自己说的。”
“她没说怎么个不好法儿?”我爸继续问。
我就不说了。我爸看我不说了,他也不问了。从此,再没提过这件事,我想他是等干丽清毕业来找我,那时,我就得找我爸了。
这回这一切都拉倒了,干丽清真找到了我,我还没法找我爸了呢。
我头脑嗡嗡两下子,这是要入睡的前兆,从打得病,就是这么嗡嗡之后,才能入睡,要是不这么嗡嗡两下子,这一宿,就没个睡了。
正在我要迷糊过去的时候,感觉身边躺下一个人,一看,脏东西,怎么是你!
我一下子坐起来。
倪亚蜷曲着身子,挣扎着往起爬,象哪里受伤了。
我斜着眼睛看着他,心想,你看你那熊样!
我申斥他,总得要找个理由,于是我冲他说,“你洗脚了吗?就上床!”
“你不也没洗脚吗……我真累呀……”
我把手都举了起来,准备要打他,听他话的后半句,又把手放下了。
是啊,人一累了,哪还有心思洗脚?我不也是?一累了,不管脚有多脏,多臭,就往床上爬,爸“哎哎”着,我也不管,头挨着枕头就睡。
隐隐的,感到我爸用一块温软的抹布给我擦脚,连脚趾缝,都伸进去,一处处擦干净了。我爸就象一只老母鸡,我象一只小鸡雏,在我爸的翅膀下边说不上有多温暖,多惬意!
那时,头一沾枕头,就睡了,把我爸硬绑绑的腿骨也能当枕头,沾着了就能睡去。
现在不行了,想睡个觉,真难。
我看倪亚的脚,魂儿划的,象在垃圾箱里踩过一样,还少了一个脚趾头!少哪个,搞不清楚,总之,他两只脚,是九个脚趾!
“九……”我指的是他的脚趾说。
“对,是9!”倪亚大声喊。
我突然想起了那辆肇事车的车牌号,“黑JN149?”
“对头,是黑JN149!”倪亚为我证实,“后边还有两个,你想想,你能想出来!我相信你!”
后边是几呢?一点儿也没有印象。想得头都热了,一点眉目也没有。
人的头要累,是最累的。头一累,四肢就懈了,懈到无筋无骨的地步。
“想,想不起来,”说着,我往身后一仰,躺下了,“不想了,睡!”
我就把被子拽了拽,肩头那儿,掖了掖。都掖惯了,每天我爸睡前都到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