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此之前,想过她听到这一消息会怎样,她大约会忽地坐起来,大叫一声,倒下去,停止呼吸。
她和她弟弟的关系肯定很好,她还几乎是依附着她弟弟而生存——从颜律己那样害怕他小舅子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没有他小舅子,他恐怕早就弄死他媳妇,至少是离几次婚了,这是不言而喻的事。
可是——颜律己握住她的手说,“丽丽,立汉被‘双规’了,你是知道的。可是他犯蠢了,今天他自杀了!”
岚岚妈吴丽丽,没象我想象的那样,大叫一声坐起来,而是,腿弯处一抖,跟着,眼角就流出了两行混浊的泪水。
看来,吴立汉出事的消息,我告诉颜律己当天,他就跑到医院来,跟他媳妇说了。他可能希望致她于死地,没想到,他妻子挺过来了,没准也是滚出两行浊泪。
颜律己很是失望,把攥他妻子的手甩开了。看看我,用手指点着他妻子,一撇嘴,那意思是她倒能挺得住!对她弟弟一点感情都没有?!好象只有对她弟弟感情深,听到弟弟的死讯,她也一下子就死了,才是值得他钦佩的呢。
又坐了一会儿,看看索然,就站起身来,往出走。
这时,主治医生走了进来,颜律己伸出手挡住了医生的去路,又变手形,把医生往外让,医生会意,在前边引路,把严引到医生办公室里去了。
我没有进去,心想,颜律己不过是虚情假意地了解一下他妻子的病况而已,不能有别的。
我就在走廊的长椅子上等着他。等了他一会儿,他走出来,对我一摆手,我就跟着他走出来,把他送到市委,他说,一会儿还有个会,让我先回去,我就走了。
到了家,看到楼门跟前齐彩凤在她摩托车上依着。
大约她没看清开进来的车,是我开的,所以,一直那么长脱脱展着腿在那儿依着。
我停下车,把车内灯打开,她看清是我,刺愣一下子收回了腿,不知所以地左顾右盼的。
我指着她骂道,“又蒙了!”
她赶紧跑过来,把车门给我打开了。
我关了发动机,下了车,用遥控器锁上了车门,把手中的楼门钥匙给了她。
她拿着钥匙踮踮跑去开门,我则踱着方步走,待我踱到门前,她已经把楼门打开了,用胳膊支着门,迎候着我走进去。
我走进楼里,把手机拿了出来,凭着打开手机屏幕泛出的白光往楼上走。
她伸手拿出她的大屏手机,比我的要亮两三倍,在前边给我照着路,我一步步往楼上走。
她多次来我家,不知道我家楼廊灯是声控的?她当然知道,她看我不跺脚、拍掌去击发楼廊灯,她也不去击发,就用她的手机给我照着。看她给我照路,我就把我的手机亮屏关了,把着楼杆往上走。
她走,得一步步倒退着,太费劲,我想提示她,你就在前边走,把你手机往斜下方照一照就行了。但,忖一忖,我没说出这话:看上去,她不嫌费劲儿,就让她那么走去吧!
可是在走到第三层楼梯时,她还是绊了一下,好玄没把手机甩脱了手。我本能要上手去扶她,半途,把我“扶”的动作终止了。
扶她一下,不得了,她得立刻变脸,那她的谦恭就一扫而光,马上就得把她的腰直起来,对我讲:小牧童,把我这头带角的母水牛抱上去!
天下你打听打听,只听牧童坐在水牛的背上,哪里听过牧童抱着水牛上楼梯的?
这还不算完,进了屋里,我可就更遭罪了……
所以,男人在女人面前,必须“兜着点儿”,尤其对齐彩凤这种半疯半傻的女人!
我就让她倒退着给我照着路,往楼上走。
进了屋内,齐彩凤把我让到沙发上,“哥,你坐这儿歇一会儿吧。”
——看,叫上“哥”了!
我至少比她小五岁,她却反过来管我叫哥,那个管我叫“大”,这个管我叫“哥”,这感觉不错哦!
我就方方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齐彩凤小心地问我,“哥,你吃什么?”
我几乎不加思索地说,“手擀面。”
“好,我这就去擀。”说着,齐彩凤就往厨房走去。
当她隐没在厨房里的时候,我才想起我在林丽茹家已经吃过晚饭,虽然由于吃饭的时候气氛凝重,没吃出什么滋味儿来,也没吃得很饱,但毕竟我吃过了。
她再做面条,我能吃下去吗?可是,她擀的面条实在是太好吃了。
我又想起了小牟度里吃的肉,中午都让她给打酱卤子了。再打酱卤子没肉不说,重要的是小牟度里晚上没肉可吃了。
我说我去一趟超市,就走了出来。
下了楼,我没急着去超市,先围着我们这栋楼跑了七圈——我干什么都喜欢七,七是我幸运数字。
我跑步的目的,是为了消化消化,一会儿好能吃一大碗手擀面,可是跑完了七圈,不但没觉得消化,反而觉得更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