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李隆基明知道登高会看到答案。
但他自己欺骗自己,不想掀开那窗帘。
眼不见心不静,这就是李隆基的心态。
这么一看,汉灵帝和李隆基相比较,又孰强孰弱呢?
将天灾人祸四个字组合在一起,并非没有道理。
距离歌舞飘荡的花萼楼不远,杜甫趟着水,披着蓑衣与斗笠,心力憔悴。
他愤恨朝廷的不作为。
都这样了,禁军竟然还不出来帮助长安的百姓,国库还不开仓放粮。
大雨成灾,长安城一片汪洋。排水系统根本来不及运作,百姓在水里来水里去,讨要生活。
整个长安城笼罩在巨大的云气之中,交通早就被阻断。
群木水光下,万象云气中。
所思碍行潦,九里信不通……
这是杜甫在一个多月前写下的诗,是写给李隆基的六子李瑀,含蓄平淡地还原长安城的水灾。
但李瑀能看到,李隆基不可能看到。
给李瑀一首诗后,杜甫又觉得批判太轻了。
他不知城外如何,他在长安南城的平民百姓聚集区了解灾情。
而灾情的严重性,让杜甫肝肠寸断,他想了好久,又写给好友岑参一首诗。
希望早点雨过天晴,能将此诗寄到安西龟兹,同时也能让恩相李瑄看见。
出门复入门,两脚但如旧。
……
吁嗟呼苍生,稼穑不可救。
安得诛云师,畴能补天漏。
大明韬日月,旷野号禽兽。
君子强逶迤,小人困驰骤。
维南有崇山,恐与川浸溜。
是节东篱菊,纷披为谁秀……
……
在小小的长安城,亲友之间虽近在咫尺也如相隔银河。
百姓房屋到处漏雨,吃一顿饭需要转移好几个地方避雨。水稻菜蔬被污水淹没,刚开放的菊花被雨打在榛丛中,鸟儿鹰隼都没精打采,羽翼低垂。
这首诗对杨国忠为首的官吏批判更深,直斥他们救灾不利。
老百姓的粮食都淹没了,还不开仓放粮,多么凄惨啊!
老天爷呀!
谁能力挽狂澜,将这天漏补一补,不让大雨再下了。
亘古未有的大雨,是要把巍峨的终南山都冲走吗?
悲愤的时候,杜甫扔下斗篷,在大雨中奔跑,他不再是贵族子弟,他也是平民百姓的一份子。
但杜甫只是一个白身,他的呐喊,他的声音,注定是苍白无力的。
离他不远的李隆基,只能听到靡靡的丝竹音。
“圣人,虽有小灾,但一切顺利,很快就会过去。”
当李隆基再次回到南熏殿的时候,杨国忠的声音传来。
还是这样的声音,更能让他安心入眠。
九月,雨终于停了。
李隆基心情也一下开朗,如阴天放晴一般。
杜甫立刻出城,踏着泥泞,去了解京兆的受灾情况。
在这次出行过程中,再次写下一组七言古诗《秋雨叹三首》,具有讽谏意义。
律诗,才是老杜真正的巅峰。
也是诗词的最高境界。
短短八句,如长江之水奔腾一样,滔滔不绝。
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之前的杜甫,一直喜欢古体诗,
更开创《兵车行》《丽人行》这种新乐府的题名诗。
但此时此刻,杜甫的炼字炼句本领,已经走向成熟。
当一个诗人说出,格律会制约人想象的时候,那他已经输了。
《秋雨叹》虽不是律诗,却已经表露着杜甫在向律诗靠近。
阑风长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
去马来牛不复辨,浊泾清渭何当分。
牛马不辨,泾渭不分。
这样的诗,不该是盛世的音符。
李隆基只会听盛唐气象,李瑄的诗,李白的诗,王维的诗,王昌龄的诗。
而不是杜甫的诗。
值得一提的是,青年杜甫在洛阳的时候,河洛地区也大雨成灾过。
杜甫也写一首《临邑舍弟书至苦雨》。
那时的杜甫思想跳脱,处于“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春歌丛台上,冬猎青丘旁”的心理境界。
他将笔墨都放在描写大雨瓢泼的壮观,和对神话传说天马行空的想象上,关于大雨带来的灾害只轻描淡写,不怎么关心。
而现在的杜甫老了!
后世有人说过杜甫未曾年轻,李白未曾老去。
但李杜也是人,他们也年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