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焕闭了闭眼,深深呼吸,道:“叶相是治世良臣,叶天若又与国有功,儿臣确实不愿与他们为敌。”
秦泓讽刺一笑:“他是治世良臣?你可见过这样不敬君主的臣子?东郢他一手遮天,何曾把我们父子放在心上过。你父皇我横竖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十几年了也习惯了,但是焕儿,父皇不能把这样一个皇位交给你!”
听得秦泓此言,秦焕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悲愤:“父皇!”
秦泓疲惫地说:“焕儿,我与叶轻尘之仇本是不共戴天,只因你极力想与他修复关系,我不忍拂你之意,所以为你求娶他的女儿。如今既然他不肯,也好,你也不必再对他有什么幻想。你若真的喜欢他女儿,待杀了叶轻尘得掌大权,他女儿不还是任你予取予求?”
不共戴天?秦焕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叶轻尘一手遮天,多年来对父皇必是多有折辱,经年累月之下仇恨想必仇恨越积越深。可是很奇怪,叶轻尘虽对父皇无半分敬意,对他却向来有礼,这两年甚至会在政务上指点他,让他受益颇深。越是了解,他便越明白这个男人胸中丘壑,秦焕心底清楚东郢在他手中其实远好于在自己父皇手里,可是无论如何,父皇是君,叶轻尘这般作为,便是犯上,便是僭越。
但听到父皇说杀了叶轻尘,他只觉心中的苦涩多的都要翻涌出来了:“不提他的暗中势力,就他本人的身手就是深不可测,多年来多少人想杀他都无功而返,他若这么好杀,父皇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苦苦煎熬。”
秦泓连连冷笑,杀气腾腾:“以前不行,现在却不一定。他女儿就是他最大的软肋。焕儿,你且看吧,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让叶轻尘这乱臣贼子身败名裂,痛不欲生!”
秦焕见秦泓神色疯狂,大异往日,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下却暗暗忧虑,当前三国局势微妙,此时若有内乱,极为不智,是以他才大力主张对叶轻尘示好,只求以此桩婚事,兵不血刃地化解多年君臣宿怨,收回权力。www.fengshou.me只是谁料叶轻尘叶天若并不领情。只求来日图穷匕见,兵戎相对之时不要闹出太大动静,若被离楚趁虚而入,岂非真的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西楚宫中,楚王寝殿内。
一年前东征失利,给了这位暮年的帝王巨大的打击,此时的他看起来和一年前已经判若两人,仿佛一夜间老了几十岁,再没有当时的奕奕神采和雄心壮志。萧山从班师回朝之后就缠绵病榻,抑郁消沉,云相和太子等人多方劝慰也没有效果,好容易熬到开春,这才总算有点起色了。
此时在萧山身边服侍汤药的是萧千寒,这位西楚的少年名将的确如传言一般深得帝心,才能拥有这份不得宠的皇子都未必能有的殊荣。大概是由于不是正式朝会,他依然穿着常服,惊世无双的眉眼中有一种与他的年岁绝不相符的的淡淡倦意,而他的行止举动中,也有种与他的年龄身份绝不相符的妥帖细致。很难想象就是这个看去淡漠孤冷、秀丽绝伦的少年,一箭射中永昌帝,逼退了天风海雨而来的胤玄军铁骑。
萧山看着萧千寒,眼中也划过一丝惊艳和骄傲,微微叹了口气,道:“千寒,你心中是不是在怨朕,不该贸然出征?”
萧千寒恭恭敬敬地说:“臣不敢。”
萧山沉默了很久才道:“太子如果有你一半的本事,朕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萧千寒依旧神色如常:“臣必誓死效忠殿下,辅佐殿下,护我大楚河山。”
萧山摇摇头,低低咳嗽了几声,苦笑道:“你不必拿这些套话敷衍朕,朕心里清楚,现在局势看似和缓实则暗潮汹涌,而朕的身体估计也撑不了几年了,为国事计,无论如何不应该立钰儿为太子。只是这太子之位,是朕在阿湘弥留之际许下的,朕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自己对她最后的诺言。”
萧千寒垂眸默然,淡漠的神色中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帝王口中的“阿湘”是已故的仁敬皇后王氏,在萧山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嫁与他为妻,二人少年结缡,夫妻恩爱,当时萧山虽为太子,日子却并不好过,王皇后不离不弃,倾全身全族之力扶持他顺利登基,初为帝后的时候,二人也很是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
只是时光渐渐过去,王皇后为他生儿育女,容颜不再,而身为帝王的他却永远不缺新鲜美丽的女孩子。在王皇后再度怀孕的时候,他疯狂迷恋上了一个出身卑微却姿容绝世的舞姬,他不顾一切地将这个舞姬接入了宫中,日日夜夜和她厮守在一起,甚至一度到了荒废朝政的地步。
在他罢朝的第七日,已经有六个月身孕的王皇后跪在了舞姬的宫门外,那时彻夜作乐的萧山刚刚睡下,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王皇后足足跪到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