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纾澈定定望着她,缓缓道:“不想和帝王将相扯上关系,便该生到平民百姓之家,如今再说这话又有何用?长宁,你既唤我一声阿澈,我便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你已经无法抽身了。”
叶天若怔了怔,只觉沈纾澈说话遮遮掩掩似有所指,待要细问,他却已经将话题转开,无论如何不肯多说了。
沈纾澈邀请她到府上小住,叶天若左右也已无处可去,想着他乡遇故知也是人生喜事,便欣然应了。
她应的爽快,沈纾澈无声一叹化在心里,忽然就觉得不敢再看她清澈明净的眼睛。他有自己的理想和志向,有自己誓死效忠的君王,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在一切开始之前,提醒她只言片语。
待二人离开后,萧千寒和柳青冥的身影缓缓出现。
二人沉默良久,柳青冥干笑一声,道:“无论如何,至少将军不必再对她抱有愧疚之心了,东郢相府千金,北离长清郡主,沈纾澈的好妹妹,永昌帝追寻多年指名索要的人——长宁小姐可真是深藏不露。”
萧千寒闭眼又睁开,紧紧抿着唇,默然无言。
永昌帝所要求的是叶天若,所以纵使他再不愿见到她,也必须要来寻。好言相劝也罢,苦苦哀求也罢,甚至动武用强,他都要把叶天若送到长安宫。这是关系到西楚生死存亡的大事,容不得他拒绝。
心痛么?愧疚么?可是他没有选择,叶天若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也好,是他刻骨铭心的爱人也罢,都不重要了。不,在知道她是叶天若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应该爱她了。家国是他一生的枷锁,他就是一个囚徒,什么千山万水双宿双飞,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一场醉生梦死,醒来只有曲终人散,各奔东西。
“我纵然愧疚,也不是因为感情。叶天若多爱我,我便多爱她,这点上我不曾对不起她。”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愧疚,是因为我在用一个女人去换家国的安宁——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作为军人,曾经我们多么痛恨这种行径,今日我却不得不做出相似的事情。”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若我大楚足够强盛,我们还需要站在这里听谢流风的条件?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任人宰割的就不是我萧千寒自己,而是我们整个大楚。”
他站在长街尽头,身姿英挺,笔直而锋利,衣衫在风中猎猎飞舞,依旧是山巅之雪、云间之月般的清冷凛冽。这一场荒谬的□□于他的影响仿佛在瞬间弥散如烟,披上风云骑的军袍,他就是战无不胜的西楚战神,守护着家国安宁。然而只有亲密如萧然柳青冥的人才能看出来终究是不一样了,曾经他清冷的外表下流淌着滚烫的血液,如今大概只剩下千载寒冰,黄沙漠漠。
柳青冥无言,良久才道:“将军你后悔了么?”
萧千寒望向长安宫,冷冷道:“我只觉得悲哀。”
“无非是抛却良心,无非是断情绝爱,又有何难。如果在这乱世中只有这样才能救西楚,那就让我萧千寒以身相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