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倒是颇为精妙,出乎了谢流风的意料。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不动声色的叶天若,神色愈发温柔:“若是朕说,朕要你呢?”
仿若一道惊雷,劈的叶天若呆若木鸡,她再也装不下去沉着淡定了,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她是装傻又不是真傻,无论如何也不信谢流风会对她一见钟情好么!衣冠禽.兽!居心不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既如此那就算了陛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长宁告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她一口气说完不带丝毫停顿宛如行云流水,说完眼一闭转身就走,谢流风笑吟吟地看着她的动作,也不呵斥阻拦,只漫不经心道:“哎,可惜了萧将军。”
一句话成功地让叶天若停下了脚步。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口,再走一步便可出门,然而这一步,她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
谢流风毫不介意她的无礼,曼声道:“萧将军此次前来长安,也是有求于朕,他的要求,朕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朕原本想不出什么必须答应的理由,如今却想和郡主殿下做笔交易了。”
萧千寒的身影在她心头一掠而过,她想起他曾说过的话——“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是这个将也未必是为了‘封侯事’,家国有难,自当挺身而出,保家卫国,否则一国百姓落入敌人之手,岂非要任人欺凌,任人宰割。”彼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便也不曾多想,这两日细细想来,才知道他肩上担负了怎样的责任,才知碧水山涧逍遥江湖,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奢望。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西楚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不受欺凌,真的希望三国在他们有生之年不开战事,这样他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做他的西楚将军,不必上战场,不必背负那么多的责任。
她想了许久,而谢流风只是温柔而耐心地等着,不曾催促。
良久之后她轻声道:“陛下想要什么?”
谢流风反不急了,悠然道:“五年前先帝赐你凰玉,你父亲分明为东郢丞相,却纵容你往来北离,个中深意,你当真不懂?”
叶天若神色倏变,父亲的话瞬间浮上心头,但先时她尚未遇到萧千寒尚且不愿嫁入宫廷,如今便更没有这等念头,一句话想也未想脱口而出:“天若不懂。”
谢流风低笑一声,懒洋洋地:“怕什么,朕又不会强迫你,只是先帝既然有这个意思,朕为人子总不能当不知道。这样吧,你来宫里住一阵子陪陪朕,就以半年为限,朕不会迫你做不愿做的事,半年后亦不会阻拦你离开,你可随意去看你哥哥,萧千寒所求朕只当送你人情,如何?”
叶天若顿时一怔,她只当谢流风要狮子大开口,谁知条件却优渥地出乎她的意料,只是住半年,不强迫她做任何事,到时间便任她离开,他已经想到了所有她可能拒绝的理由,这她还能提什么要求呢?
她沉默良久,谢流风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她决断,半晌,才听到她轻声问:“你当真不会强迫我,会放我离开?”
谢流风悠悠然道:“这里是长安,朕若真的想强迫你,你又能怎样?还对你说这些做什么?”
叶天若想一想是这个道理,狠一狠心,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谢流风笑起来,却无半分惊讶意外的神色:“定让郡主宾至如归。”
萧千寒回到行宫之后不久,宫中来人送来了盖着北离玺印的国书。
萧千寒看了许久,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可以松一口气,至少几年之内,谢流风不会对西楚用兵。他可以从容地理好西楚的内政,从容地准备和北离的决战。
然而他的心里,却殊无半分欢悦之意。
如果叶天若站在足够客观的角度,她未必想不明白永昌帝想做什么,然而关心则乱,情感的纠葛终究是迷惑了她的双眼。身陷局中,再不得出。
他终于为了他的家国眼睁睁看着一个爱他的女子走向万劫不复,自古华山一条道,他选择了这条,便再也不能回头。
他是萧千寒,他不是苏凉,苏凉是他心底的少年,光明磊落,热血正直,对未来充满希望,为了心爱的女孩可以向全天下拔刀,即使挡在他面前的是命运,也要一往无前的斩过去。
然而萧千寒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啊——他太清醒了,命运这种东西,岂是可以被斩开的?
长宁,让你……失望了。
回头万里,故人长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