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迅速捕捉着众人的反应,那宫女素平满面惶恐,荣妃眯了眼,嘴角挂了几不可查的一丝笑意,静妃神色不明,文朗的眸子则骤然深沉。
“奴婢……奴婢方才听安才人那的太医说……说安才人临产危险,她与孩子,可能只能保一个……”
素平说得不清不楚,不过已足够明白,安才人怀的是个皇子,皇长子,一个很快就要出生的皇长子。
文朗没有出声,不知道他此刻作何感想,这时常远过来说太医那边要请皇上的旨,问文朗是宣还是移驾。
文朗倒没什么迟疑,立起身:“过去看看。”
我自也随着一同去,一进安才人这边的外殿,便有太医过来接驾,上回见过的太医院判金太医也在,众人心下了然,若不是关系到皇长子,一个才人的临产,哪里劳驾到太医院判亲自前来。
荣妃最先开口:“金太医,安才人如何了,她腹中的龙胎可有影响?”
“禀皇上、娘娘,安才人的身孕本已足月,此时落水动了胎气,眼看就临产了,”天气并不炎热,太医头上却有些汗珠,想必是忙碌了一阵子,“只是安才人呛水又受了惊吓,此刻昏迷不醒,这对生产极为不利,所以,微臣斗胆向皇上请旨——”
说着金太医小心的看了看文朗,见文朗并无异色,才谨慎开口,“臣斗胆,情况凶险,若是母子只能保一,请问皇上——”
皇长子与安才人之间,其实轻重早分,只是总要有人把这话说出来,因为无论如何,正七品位份的安才人毕竟是一位正式宫妃,再低微的出身,太医院也不能随意轻贱了她的性命。荣妃想必也是清楚,只是她为了表达自己的贤良淑德,更不能做这个主,只好推给文朗。
“有这般严重么?”
文朗看起来有些迟疑,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看了看我,我心里也是矛盾,自然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太医小心翼翼的答:“倒不是说立时便如此,只是安小主并无意识,保她,这胎可能生不下来,保胎,就需旁人助产,危险便大很多,瞬时有什么变化实在难料,皇嗣不是儿戏,故微臣向皇上请旨,以备关键之需。”
停一下又道:“当然,或许也用不上的。”
众人皆知,这其实就是在请生死旨了,太医院怕保到最后一场空,趁着早来请旨,弃一保一已成定局。
文朗也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原如此轻易的断送了一条性命,他完全可以要求太医院全力保全母子,只是,也不见他开口。
为他解围的还是静妃,听她轻声在帮文朗找台阶:“哪边更危险些呢?”
“这——”太医更不敢说了,倒是荣妃突然上前一步,郑重开口,“金太医,你也知皇嗣不是儿戏,皇子自然是不能有任何闪失,但是安才人也是正经主子,你们自要尽全力,怎能轻易就来请这个旨!况且——”
荣妃话锋一转,看向我,温柔的话有玄机:“安妹妹与瑾嫔一同落水,十分蹊跷,咱们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要她醒转过来,才好分辨,是失足还是旁的什么。”
我听了有些不解,觉得她的目的不单纯,此时却听文朗道:“行了,如有危险,保皇子。”
声音镇静果断,再无半点犹豫。
我心中一下子闪电般,似乎有什么划过,没能抓得住。
但总是明白了一些,荣妃故意暗示安才人的落水与睿蓉和我有关,这倒不稀奇,她想踩下我和睿蓉也不是一天两天,但又是她的话使文朗下了决定放弃安才人,荣妃不可能犯这种糊涂,她为什么这样做?
如果说只是为了得到皇长子,又有些牵强,毕竟众人早就默认安才人的孩子未来会交由荣妃抚养,她实在没必要在此时冒险除掉安才人,况且现在是睿蓉独得圣宠,安才人身份低微,完全威胁不到荣妃,反而会因为生育了皇子而获得文朗的关注,该是这永祥宫多好的一枚棋子。
我又有些惊讶于文朗的决定,是当真看重这个皇子,还是只是想保护睿蓉,他的选择到底原因几何,我有些看不懂。如果说是为了睿蓉,今天当事人谁都还没有说一句话,他就草率解决了,这又意味着什么?
是毫不犹豫的信任,亦或只是,毫不犹豫的保护。
太医如释重负的领旨,正要离去,静妃突然问:“太医院可派了人去瑾嫔那边?”
金太医一愣,赶紧躬身:“这……微臣马上去安排。”
“等等!”我忙开口,看看荣妃和文朗,“臣妾刚过来,瑾嫔那并无什么大碍,有下人伺候着睡了,还是安才人这边要紧,待皇嗣无碍再抽人手过去吧。”
我有我心里的打算,今日的前后事情发生得颇有些蹊跷,是非尚不明了,既然环佩说睿蓉不要紧,那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弄个不熟悉的太医过去景和宫,徒增风险。
静妃显得有些意外,荣妃则不表态,文朗看了看我,“嗯”了一声,打发太医退下去了。他看到我没带环佩过来,知道睿蓉身边有人照料,我说不碍,他自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