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常远是来做什么的,照例过了定更文朗就不会再去别宫,只能传召妃嫔到乾元宫来侍寝或者免侍独眠,现在已是二更,常远自然是来请旨的。
果然,常远在我走过之后,问文朗:“皇上,今晚可要召后宫侍寝?”
我心里的难受也不在乎这一句,稳稳的迈步离开,丝毫不乱,对常远的话只做未闻。
文朗没有应声,也许是怕我尴尬,给了我一个离去的时间,然而在我即将跨出殿门的那一步,却听到身后的声音:“愉儿——”
我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我的倔强不允许我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脆弱,却又没有本事扯出温和笑意面对他,只好留一个坚定的背影,希望他可以体会,放由我一个人去自行恢复。
脚步渐进,文朗的手抚上我的肩膀,将我轻轻的扳转过来,他那么温柔的看我,熟悉的眼神让我不敢面对,将头僵硬的转向别处。
他眉头轻皱:“愉儿,你心里难过的时候就是这样,为什么总要为难自己一个人?”
憋了一整个晚上的泪终于开始一颗一颗滑下来,文朗将我拥入怀中,轻轻拍我的背,喃喃道:“愉儿,我终究给不了你一个家。”
泪如雨下,从开始的闷声呜咽,到泣不成声,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哭哪一件,只是放肆把脸埋在文朗胸前,痛陈着委屈不甘,嚎啕着命运的不公。
这一晚我睡在了勤政殿的侧殿中,醒来已是辰时,心情觉得明朗痛快了许多,文朗早已上朝,听常远说他在勤政殿看了一夜的奏折,不曾就寝,直让我揪心的感动。
回到景和宫,见了环铃第一句话便是:“去收拾些金玉补品和布料钗环,捡上好的拿。”
“小姐要做什么用?”
见环铃一脸不解,我道:“回家带给娘和姨娘们。”
此言吓得环铃立刻白了一张脸,几乎要哭出来:“小姐!你真要赶奴婢走啊!”
我呆一下,笑了出来:“对对,你这么愚笨,真是要赶你回家去,免得给我惹麻烦!”
环铃辨不出真假,睁圆了眼睛,看看我,又看看环佩,还是环佩不耐其烦,嗔怒她:“还愣着做什么!是小姐得了皇上恩典回家省亲,快去收拾!”
环铃这才大喜:“真的么!真是太好了!皇上对小姐可真好!”
我皱了眉,桃云连忙道:“正式旨意下来之前,还是少要宣扬,小心为上。”
我点头,“就你聒噪,总也改不了。”
环铃这才一吐舌头,闭了嘴,欢天喜地的拉着桃云去张罗回家物品。
午时前后就有旨意传了下来,特许我两日后出宫回家省亲三日,惹来后宫一片钦羡。
这两日,我吩咐桃云对所有来访都能挡则挡,唯一例外的就是睿蓉,她几乎整日的留在我这边,也许是知道了我去帮她辨明清白之事,对我一直有些讪讪的,我心里其实早就没什么,一如往昔的待她,倒是她不自然了起来,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二十九日这天,我一早便认真妆扮了,在衣着服饰上配足了品级,先去给太后和文朗谢了恩——尽管是文朗御赐的省亲,名义上还是太后的恩典,又去分别给打理后宫的荣妃和静妃辞行,一整套的礼数一个都不能少,直耽搁了一个多时辰,这才乘了软轿来到芳华门,换了贵嫔大轿自神武门出了宫。
负责此次省亲的侍卫官员是二哥,想来是文朗的刻意安排,上轿前我与二哥碍着礼数并不曾对话,只是远远看到,尽管如此,心里还是贴心又踏实。
宽大的宫舆由八人抬着,微不可觉的走在寂静的街上,极稳。此次省亲,文朗除了赏赐一些金银布帛,还特地赐了正二品妃位的仪制给我,浩浩荡荡的几列,十分风光。
然而此时的我却没心思享受眼前的尊荣,脑子里一直在回味方才离宫前静妃所说的话。
“皇上能放你出宫省亲,就证明他对你是放心的,那么——对于其他人来说,你就是不能让人放心的了。”
“安嫔落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必你也知道一二,你以为只是巧合或者幸运?你以为她身边的两个宫女真的笨到自寻死路去诬陷你么?”
“到如今,你恐怕不能再独善其身了,就算你想,你身边的好姐妹也不会让你如愿。”
隐隐觉得静妃应该是想要拉拢我,但她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她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对我不放心的自然是荣妃,但静妃也不见得就没有忌惮,安嫔身边那两个宫女,一个自尽,一个被杖毙,难道是出于谁的故意安排,当然不可能是荣妃,是静妃么?
至于我身边的好姐妹,她说的是睿蓉?紫琦?或是袁嫣?
想不明白,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并没有更多时间给我深想,很快已到了家门口,仪仗按规矩列好,我还不能立刻下轿,要等二哥完全确认了安全无禹后,才会请我露面。
“恭请贵嫔娘娘下轿——”
终于听到了这个声音,跟我出来的长青和小永一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