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甲子御和环佩重又抓回屋里,这两个一个是毒王甲宣的儿子,一个是神医聂禾的唯一传人,再加上外头有大哥亲自坐镇,四海堂大半个堂口的弟子尽心尽力,到京一日夜过去,天再亮的时候,文朗已经能够起身服药。
照甲子御的话说,如果不是中了毒还动气力打斗,又失了那么多血,现在已经如常人无二了,尽管知道他所说不假,但想起之前他犹豫着说没有解药的时候把我吓得半死,现在倒来炫耀,气得我差点拿一把剑往他身上刺,被环佩拉住才算作罢。
关于回宫,原本文朗计划是在銮驾进京前的最后一个停驻地溜回去,但如今已是不能。找来大哥和陈雁羽,和文朗我们四个研究了半天要怎么让文朗和我各归各位,感觉现在无论是奔銮驾去还是直接进宫都是风险极大。
銮驾在城南行馆,虽说三十里路放马快奔能在起驾前赶到,但是文朗的身子肯定撑不住这样奔波,况且我和环佩都不能跟着他上御辇,到时候万一皇上昏倒在里头上岂不要命!
本来擅离就是极大的事,一旦泄露,先不说那些迂腐大臣会没完没了,光太后那里就肯定过不去,而且竟然还受了伤,传出去定是天下大乱。
所以直接进宫似乎是眼前唯一的办法,但我一样有所顾虑:“銮驾仪仗只能行至外宫,进内宫要换轿辇,没到地方又不能清场,到时那么多人瞧着,御辇上没有人下来可怎么说?”
陈雁羽想一想:“通知銮驾,直接抬到乾元宫正门去,那里不需换轿。”
帝后同行归来,没什么要务该是直入后宫受请安参拜,若是在外宫便分道扬镳,这对皇后来说岂不是大大的耻辱,我看一眼文朗,有一点犹豫:“这样——能行么?”
文朗淡淡点头:“就这么办吧。”
见我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陈雁羽摆摆手,凉凉道:“平日里见你精明得很,这时候反倒糊涂了,这种事情,瞒得过天下,也瞒不过皇后去,她想必早知道了,一路上都没说出什么,回宫了还会有什么计较。”
我一哂,心里恍然,也不理她,只道:“那咱们便照旧从西华门进,从景和宫后面绕过去,芳华门那我来出面,想来进得去。”
“你也不露面的好,”文朗沉默了一下,看向一直没开口的大哥,“还是走你的渠道送我们进去吧。”
这话我听着便是一惊。
我知道文朗和大哥在年初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君子协定,大致便是朝廷默许四海堂的存在和发展,四海堂承诺悉数退出京城,远离皇城。
后来京城四海堂一众也真的一夜之间不见了踪迹,连我出来都只是辗转才找到寥寥几人,难道大哥真的留了一手?
留了,是留作退路还是埋伏?如果是真的,文朗又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又或者,他从一开始一直就知道。
知道却又不提起,那么大半年过去,双方在冀中和海津相继发生冲突之后,文朗突然这样说起,是代表了揭发还是接受?
颤巍巍的去看文朗,他却不看我,只在桌子下面握了我的手,他的手还是有点凉,我心下一松,低下头双手回握,不觉微笑。
再抬头去看那对视的两个人,文朗的面上是一种淡淡的坦然,没有试探也没有深意,仿佛只是在跟大哥商量一件极普通的事情。
大哥则在我看他的时候刚刚将眼睛从我身上挪开,完全没有任何波澜又看了文朗一瞬,才道:“好,我叫人安排。”
我知道这便是代表大哥承认了,复又开始担忧,心里也是惶惶。
陈雁羽何等聪明,在这个时候站起身:“走吧,要回宫总要收拾一下,两个丫头你都带回去么?”
同时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她是在叫我离开,这两位人物俨然是有话要说,不过是碍着场面各自憋着。
我心里明白,却赖着不肯动,略略靠近文朗,握着他的手不愿意松开,生怕苍白虚弱的他在大哥面前吃了亏一般。
这摸样让大哥有点受伤害,叹口气哭笑不得:“愉儿——”
想起大哥以前说过的,我又不能吃了他,此时也是赧然,转过头去看文朗,他温和的冲我笑一笑:“愉儿,去等一下吧。”
我这才点点头,磨磨蹭蹭的站起来,跟着陈雁羽出了屋子。
才一出来陈雁羽就开始笑话我:“你真的是以前那个慕冠愉么?真不知道你这几年是怎么在后宫里活下来的。”
“很失望?”我斜她一眼,“恭喜你,也终于有看走眼的时候了。”
她却笑得很欢畅,连连点头:“很好很好,原来他不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才会变得正常,看来我要找人通知石睿蓉,有什么事,趁你俩在一起的时候去办,要除掉你也很容易嘛……不然以后宫里变成你一个人的天下,那多无趣!”
我作势上前一步,恶狠狠的:“你不气我能死是不是?”
陈雁羽毫无惧色,兀自笑得花枝乱颤,我无奈,只得负气瞪着她,好容易等她笑够了,我才问:“呐,你当真要留在四海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