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一个晴朗的好日子,我的二十岁生辰。
这一日,我照常在勤政殿陪着文朗,盯着一杯茶发了好一阵子呆,直到文朗叫了我两声,我才开口:“朗哥哥,如果我没有回宫来,你预备怎么办?”
文朗似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抬起头看我。
我也看着他,想起文晖说过的话:“会宣称我死了吧?”
他微微皱眉:“愉儿,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我低下头,“只是忽然觉得做你身边的宫女也很幸福。”
文朗愣了一下,才明白了我在说什么,笑道:“会么?那有了身孕怎么办呢?”
“我是说——”我一讶,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很快摇摇头,“没什么,我瞎说的。”
文朗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到我身边,用手揉了一下我的头发:“的确是瞎说。”
既然躲在勤政殿里面不出去,我虽是套了件宫装做样子,倒也没有费力气去梳宫女的双髻,只随意的挽了头发,松松的簪一只红玉簪子,这样子被他一揉,险些散开,连忙跳起来躲:“朗哥哥——”
“又动什么心思呢,日子太闲了是不是?”
文朗似笑非笑拦在我前头,让我怎么都躲不开,饶得这勤政殿宽敞,我却怕外头有人听见,又担心他的身子,既不敢喊叫,也不敢真的逃窜,很快被他捉到御案旁擒住,凑在我耳边道:“想都别想,当年安顺仪那几个,还是太后刻意安排的,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乾元宫,什么时候见过有宫女近身伺候了?”
我眨眨眼,心里有点恍然,同时又意外于他的反应,我不过随口感叹一句,他竟这么在意的来解释,仿佛比以前的我还要紧张些。
于是我笑着:“不早说,那我这十几日岂不是都白扮了,还不如扮个内监,大大方方的站在一边,看看那些烦人的大臣都长什么样子。”
“好啊,”他搂着我坐下,“环佩不是说要将养上个把月才能好,那后头半个月你就扮内监好了,刚好——”
“刚好什么?”我盯着文朗,不怀好意,“刚好你看宫女也看腻了是不是?后宫里头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呢,要不要召几个来给皇上解解闷——”
文朗笑着,还没说话,忽然听见外头有几步跑过来的声音,接着听常远道:“皇上,俪嫔宣嫔两位主子过来了。”
我一时还没想起来这两个具体是谁,只道:“瞧瞧,说来就来了。”
见文朗皱了眉,我也很快发觉不对,文朗早就下了旨后宫没有传召不得过来,常远明知我在里头,还能跑到门口通报,俨然是拦不住了。
想到这,我看了一眼文朗,连忙站起来就往偏殿去。
却是已然来不及,我才迈步进了偏殿,尚未闪身而避,就听见勤政殿门被推开,常远还在拼命拦着:“两位主子不能进去,皇上吩咐了——”
“别拦着我!”一个明脆的声音响起,“表哥!”
听到这声的时候,我是着实顿了一下的,也忽然想起了来者是谁。
俪嫔朱盈盈,太后的侄女、文朗的表妹。
另一个宣嫔,自然便是新晋大将军李兆松的外甥女郑澄玉,今年夏天选秀进来最显眼的两个,我那时满脑子都被燕月陈雁羽和小世子的事绊住,根本没心思去注意她们。
心里有点沉,这两个在册封之前就素来不和的女子竟然能一起出现在勤政殿,绝不是谁的一时兴起或者巧合,后宫里终于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果然就听见两人草草的见了礼,面对着文朗不悦的责问,俪嫔并不回答,嗔道:“表哥,我瞧见有人躲进去了!”
文朗不理会,只道:“朕很忙,你们先退下。”
“表哥——”俪嫔哪里肯应,“你自从冀中回来以后就躲着不见人,都快半月了,有传言说你从外头带了女人回来藏在乾元宫里,我还不信,今儿个一看原来是真的!”
文朗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有这种传言么。”
“人我都瞧见了,还问传言做什么?”俪嫔见文朗没有直接否认,愈发的没有顾忌,“其实也没什么,后宫里那么多人,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的,便是身份低微,盈盈去找姑姑说去,给个名分大大方方的住到后头去,想来皇后也不会说什么,表哥这么把人藏着算怎么回事。”
文朗没有出声,我听着有点悬,这是他快要压不住火的征兆,毕竟勤政殿是议朝政看奏折的地方,随时会有朝臣觐见,文朗很不喜欢有后宫妃嫔到这边来聒噪,睿蓉知道,没有要事是几乎不来的,便是我在,也是尽可能的安安静静,上一回洛婕妤就是这么惹恼了文朗被赶走闭门思过,只不知道他对这个表妹能容多久。
同时我也想不到后宫已经有了这种传言,这十几天我根本不出门,除了常远没人知道我在这里,明明没有任何破绽不是么。
“出去。”听得出文朗在勉力压着火气。
不知是娇纵还是愚钝,或者是听了谁的鼓惑,到此俪嫔还不自知,声音反而有点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