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递嬗,投石铺路。
家里终于沉不住气叫人来问我意思的时候,我只回了这八个字给他们,我想他们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弘元十二年夏,宋家与石家联手,推了另一个皇后人选出来,抚养先皇后嫡子嫡女的涵妃宋碧宁。
纵眼望去,后宫里能与我竞争后位的,也就只有她了。
宋碧宁此时正在忙着操持选秀事宜,而我表达了置身事外的态度。
六月,二十名新秀女中选入宫,太后甚慰,几番夸奖,七月宋碧宁晋为贤妃,八年之后,终于有人在四妃之位里与我比肩,立她为后也逐渐成为了一个可能,连多年前曾支持立我的李兆松也流露了些许拥泵之意。
同月,慕家出面强势争夺,很快拉拢了一派朝臣,其中就包括了绝不可能支持宋家的倪丞相,制衡之势初现.
前朝争得再凶,后宫里头变化不大,对于这一切,宋碧宁没有正面问过我什么,其实以她的心性,也根本不需要问出口。日常事务依旧是她在管,我依旧插手不多,因着她的晋位,需要我出面的机会反而更少了,我们二人的相处模式并未有不同,照常时而见面谈天,间或互相走动,但在众人眼中,再平常的举动,也终究是有了不同。
我们拥有了各自的一系阵营,无力争夺后位的宫妃大多按着家里的意思依附了一边,因着这几个幕后人的刻意维稳,虽然偶尔小有冲突,终是没有硝烟弥漫,况且我们都守着一个基本的原则,就是做任何事绝不涉及皇子公主,日子过得平静中有了起伏,两个人时常笑眯眯的瞧着下头人折腾,不点破也不成仇,倒也不失趣味。
经过了最初半年的激烈,弘元十三年,朝政重又进入了一个相对的平稳期,平稳却并不平静,两边各自建功立业,各自揭露把柄,为防对手做大,双方都争抢着出头的机会,也的确办成了几桩大事,各有加官进爵,也谁也没能越过谁。
弘元十四年,面对着风生水起的朝政,倪丞相和李兆松越来越无力继续把持权力,相继告老离去,新旧顺利交接,局面逐渐清明,控制权重回了文朗手中。
文朗担心的事最终还是成了真,随着我爹吏部尚书之位的卸职,面对如日中天的石家和宋家,慕家略现了弱势,而我因着南方大旱时试探户部尚书的事,反被那个愚忠的年轻人不管不顾的参了一本,谁也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好一通的挞伐,文朗费了大力气才勉强给压下去,也致使立后之事彻底没法再提。
没什么可后悔,户部掌管财政要务,何等重要,愚忠总比媚忠强,看清楚了终是好事,文朗却懊恼万分,说是早知如此该换个人去探,不过耽搁些时日罢了,其实我们都知道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旱情赈灾拖不得,一拨就是数百万两银子,哪能耽搁凑合。
这件事之后,文朗总觉得对不起我,每每提起都念叨着,最艰难的时期都过去了,竟然在尾声处翻了船,让我这个大功臣担了大恶的罪名,然后又会咬牙切齿的骂那个户部尚书,惹的我每次都要哭笑不得的反去安慰他.
弘元十五年九月,文朗将立储之事提上了日程。
有着多年刻意的栽培筹划,毫不掩饰的重视,太子的人选并没有什么悬念,致恒早早的因身家被排除,致铭那边完全没这个心,致祯又是常年体弱多病没什么起色,致暄的睿智沉稳早已声名远播,叫人反对也寻不到太好的借口。
况且文朗的势在必行也没有给朝臣反对的机会,人人皆看出文朗的坚决心意,这种事,石家宋家不吭声,谁又敢公然跑出来惹文朗的不痛快,据说头一个高声叫好的就是那个坏大事的户部尚书,看来是有什么人让他开了窍。
没有拖什么时日,只是文朗言语一声,象征性的三五交议一番,便一锤定了音。
弘元十五年十月初一,三皇子致暄被立为太子,官民共贺,大赦天下.
我看着手里那黄澄澄的立储圣旨,一时无言。
好一会儿,才抬头看那个冲我淡淡微笑的帝王:“你是知道我最爱十月,才选了这个月份下旨么?”
文朗一讶,没想到我第一句话会说这个,略微失笑:“算是吧。”
“致暄才十岁,”我对着他的眼睛,略微不安,“是不是有点早?”
他听了没有解释什么,只拉着我走了一趟勤政殿。
御案之下,暗格之中,一个黑色的小匣子赫然现身,上头还有明黄的皇室纹封。
我呆呆端详了一阵没有伸手,听见文朗在一边道:“还记得从海津回来的马车上,我叫你记住的那句话么?”
我眨眼,怔怔的:“黑色的那一个——”
黑色的那一个,他在那样一个时刻再三嘱咐我记牢的,我当然不会忘,要一直到他告诉我不用记了,或是换了别的。
“嗯,”他点头,目光如炬,“现在,那句话不用记了。”
停一下他又道:“愉儿,打开来看一看。”
我看了他一眼,见他郑重点头,才伸手挑开那纹封,掀了盒盖,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