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已经哭够了,跟往常一样坐在床边,低着头,看手机。
“我洗好了。”方知同坐到床的另一侧,背对她,擦头发。
“好,水热不热?”童话问。
“挺热的。”
“那我不洗了,我怕热。”童话平静地答。
方知同才意识到她确实比自己怕热,这才改口,“也没那么热,你温度调低一点。”
“调低都是冷水,来这么多回了你还不知道?怎么调都不合适。”
“是吗?”
方知同回卫生间去检查花洒的温度,温度从高到低都试了一遍,是渐变的,中间的水温刚刚好。他出来站在门口,认真地说:“还行啊。”
童话撩开头发,偏下头,微张着嘴,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只说:“睡吧,我累了。”
“你要不过来试试,要有问题我去找前台。”方知同还站在卫生间门口,不依不饶。
“不用了,我想睡觉。”童话解开羽绒服。
“洗完再睡,喝那么多酒身上都是酒味。一会怎么睡啊?”方知同紧跟一句。
“爱怎么睡怎么睡,你要是挨着我睡不着,我就换家酒店住。”童话把羽绒服抱在怀里,拎上包往外走。
门边,方知同拽住她的胳膊,拦她在怀。柔软的律动像在方知同怀里搔了一下痒。
童话从他锁死的怀里艰难抬头,泛红的眼睛已经微微发肿,“你干嘛,不是嫌弃我喝酒……”
方知同不想再听她说一点,干脆用嘴唇堵住她的嘴,推她到墙边。
柔软的嘴唇轻微地颤抖着,霎时间从冰凉到温热。酒店的木板墙光滑得像一面镜子,每一下摩挲都在向下滑坠。
痛感后知后觉地袭来,在嘴角痛到极致。
她咬他的嘴唇,挣开他,硬要蹲下,抽咽出声。
她又哭了。
为了一个此刻不应该再去关心的人,又哭了。
方知同粗重的喘息压制着哭腔,退几步远离她,坐到床边,拿起毛巾按按发梢的水,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你走吧。愿意出去住就出去住。”
童话的哭声戛然而止。
方知同用毛巾挡住脸,故意不看她。事到如今他都不知道那时候童话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停住的哭声骗不了人,她应该比刚刚好受了一点。
童话一句话没说,开门走人。
门关死的一瞬,方知同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才觉得自己上了那么大一个当,以为当初她说喜欢,至少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喜欢。
现在想想,简直天方夜谭。
那可是童话看上的第一个男人,就算身体不好,就算做什么都慢腾腾,就算学习没那么好,但是童话喜欢。
有这一点就够了,足够方知同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KTV的时候,肖川跟他碰酒,说自己输了。
错了。
不是他输,是方知同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那天晚上方知同一夜没睡,脑子里像跑马灯似的想了许多。
说来自己喜欢上童话,是件多么不合时宜的事。明知道童话和肖川青梅竹马,却还是妄想拆散他们。
那种想法很早就有,愈演愈烈,直到那天以后,连听到肖川的名字都会觉得难受。
这还不算完。
方知同望着面前的水面,暂时将思绪拉回现实,目光空洞发着呆。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下来,身边钓鱼的老大爷换了一批又一批。
最后一位大爷即将收摊时,好心地过来跟方知同打了个招呼,“还不走啊?一会又下雨了。”
“哦,没事,再坐会。”方知同礼貌地说。
“那我先回去啦,家里饭好了。”大爷指指岸边。
“好,您回吧。”
正说着,一个小男孩从岸边跑过来,扑到大爷怀里,“爷爷,我爸叫你回家吃饭。”
大爷一边应着,一边抱起男孩,满脸笑容走过来,指指方知同,“来,跟叔叔说再见。”
“叔叔再见。”小男孩朝方知同挥挥手。
“再见。”方知同也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