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立马接上话茬:“对对对,快把三郎送到房间里去,还是娣妇明事理,没得让两房被人挑唆失了和气。”
裴勋得意地朝徐香晚挑眉。
徐香晚心中有气,可婆母已经发话了,她倒真的不好再说,否则就是不敬婆母,罪加一等,况且裴麟状况堪忧,的确亟待郎中过来看看。
几个仆从上前将裴麟驾起,徐香晚便顺从地起身跟在一旁。
“弟妇。”裴勋突然出声叫住徐香晚。
“若是今晚从弟不行,可来二房唤我。”裴勋勾着唇,故意恶心人道:“随时恭候。”
“混账!”二房家主裴秀刚好听到这句,怒气冲冲地赶来,裴勋和郑氏看到裴秀来,瞬间熄了大半气焰。
徐香晚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窈窕地走向裴勋身后。
众人这才发现,裴勋身后有一方石桌,上面放着一只酒壶和一只玉杯,还有只玉杯已经滚落到了草丛里。
她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将石桌上的酒倒入杯中,敬向裴勋。
“既如此,我敬从兄一杯。”
徐香晚开口,声音袅袅柔柔,不觉丝毫锋芒,但裴勋听着却心里一阵阵发毛。
好似徐香晚手里拿着不是一杯酒,而是一把剑。
“这酒,我今夜喝得太多了,就不喝了罢。”裴勋哂笑着推开道。
“那也不差这一杯了。”徐香晚直接把酒杯怼到了裴勋嘴边。
“喝!”二房家主裴秀发令。
看着裴勋心虚的样子,明眼人哪里还看不出那酒里到底有什么啊,郑氏在旁急得手足无措,林氏倒是十分冷静。
裴勋没办法,狠狠瞪了徐香晚一眼,磨蹭半晌将酒一饮而尽。
没撑过十秒,裴勋就在众人面前毫无形象地晕了过去。
徐香晚这才满意地回身,恭敬地向各位长辈行了退礼,差人随裴麟送回了房间。
至于剩下的事,就由长辈处理。
喜房内,郎中看了诊,施了针。
女婢进进出出忙活的内室逐渐安生了下来。
见月从一旁凑上前,低声回禀道:“姑娘,二房那边被弄醒了在跪宗祠,郑大娘子也被训斥了一顿。大娘子问了姑爷情况后回了房,只嘱咐好好照顾姑爷。”
徐香晚嗯了声,给裴麟摇着蒲扇,托着腮发呆。
也不知道裴勋到底给裴麟灌了多少蒙汗药,这都半个时辰多了竟然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烛光下,裴麟没了刚才的煞气,擦净脸后,他的侧脸轮廓鲜明,线条流畅,掠过高挺的鼻梁,左眼下的墨色小痣显露出了本色。
如同那日他的双眸那般黑。
徐香晚记得,三月冰冷的湖水淹过她的口鼻,那些贵女郎君在岸上神色各异,她扑腾着、一声声唤他:“裴麟,救我......裴麟,救我......”
他就真的从树上旋身而下,如游鱼般扎入湖水之中。
呛得失去意识前,她看到的就是一双湿漉漉的、黑亮的眼,在俊秀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稚气。
十六岁,对于前世的她的年龄来说,可还不是尚有些稚气嘛。
夏夜闷热,引得人心绪烦乱,她明明如愿地嫁给了裴麟,可看着昏死的裴麟,不知为何心中起了些恼意。
徐香晚蒲扇往裴麟胸口轻轻一拍,嘟囔道:“怎么心也不长得黑一些?那样也不会着了裴勋的道。”
“就会救别人,不会救自己。”
适才女婢上前,徐香晚自己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拿过干帕和寝衣,闭着眼帮裴麟换衣,累出一身汗。
换衣途中不可避免地触及裴麟的肌肤,她是一点绮念都没有,可手下黏腻,睁开一看,竟是满手血。
裴勋下手真狠,用的竟是带刺的马鞭,血迹混在喜服里,一时也看不出。
现下裴麟上了药,躺得跟没事人一样,可刚才一盆盆端出的血水令人触目惊心,整个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姑娘,该歇息了。”见月看了眼天色,撤下徐香晚手中蒲扇,吩咐人抬上了一方冰鉴。
夜深了,徐香晚也是累了一天,加上晚上这么一闹,身子疲困得很,她用手试了试垂纱床和侧旁硬邦邦的塌,权衡再三,还是爬到了床内边,将一个软枕横在两人中间。
料想裴麟明日也不会醒的比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