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晏离了大明宫便去了顾府。www.bolanshuji.me
到底曾是并肩作战了七年的‘同袍’,即使没有未婚夫妻这一层关系在,谢归晏与顾屿照也有非比寻常的情谊。
再加之这七年,顾屿照多次为她遮掩身份,谢归晏对他感激万分,因此也将他视作挚友,心情低落时愿意找他说两句话。
但顾屿照并不在顾府。
顾府上下对谢归晏很熟悉,兼之顾屿照的命令,纵然主家此时不在家,仆从也很热情地将谢归晏迎了进去,并拿了坛好酒招待她。
谢归晏入顾府也如入自家宅院,很是自在地落座,与顾家女使讨了时兴话本,等着顾屿照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直到月上屋檐,顾屿照才匆匆而归。
顾屿照道:“久等了,陛下那病情凶险,我不好提前出宫。”
谢归晏正合上翻完的话本,闻言一顿,掀起眼皮,表情有些怪异:“你一直守在太极殿?”
顾屿照道:“是。”
他抱着脱下的兜鍪,轻轻搁在桌上,仿佛这般拘束的动作是为了不刺激谢归晏。
“你递牌子进来的事,我听到了。”
谢归晏道:“是陛下亲口说不想见我?”
顾屿照轻应了声。
这轻声在谢归晏心里仿佛石落大海,激起千堆巨浪。
方才勉强被话本的曲折情节给压制下去的情绪又统统翻了上来,谢归晏怅然所失:“你说陛下为何不想见我?”
顾屿照推开椅子落座:“陛下已不是那个需要我们辅佐的东宫太子了,他现在坐在大燕的帝位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抬手给谢归晏倒酒:“你若非向来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必一直恪守君臣之别。”
他把倾满的酒盏推过来。
谢归晏觉得心烦意乱,抄过酒盏,一饮而尽。www.wenxuezl.com
“还是不一样的。”
她转着酒盏,幽幽叹气:“我以为我们能做不一样的君臣。”
“我刚到陛下身边时,他才十一岁,因为太后不受宠,所以太上皇也不待见他,没给他延请个好老师,四书五经学得七零八落。”
“是我一个字一个字重新教他。”
“那时候,我以为我会教出个圣明君主,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终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依然要走上孤家寡人的道路。”
顾屿照越过半张桌子,握住她转着酒盏的手。
谢归晏吃惊,从伤感情绪中抽离,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顾屿照道:“这不是你的错。帝王命数如此,岂是几句圣人言论能更改。龙椅冰凉,也非你的忠心陪伴可以暖化。”
谢归晏将手抽了回来,顾屿照察觉到她的避让,但他也没有趁机收拢力气,截住谢归晏的手,而是将手也收了回去。
尽管他的手离开了,但谢归晏的手背上还残留着他留下的粗粝与温热。
其实与顾屿照同朝为官七年,谢归晏很难记起与他的婚约。
或许是因为太熟了,所以没有办法产生悸动。
或许也是因为谢归晏站在了和顾屿照一样的高度,所以没有办法把自己放到他的妻子位置上去。
只有在这种时刻,顾屿照自然而然地触碰她,在肌肤上留下武将的粗粝触感,谢归晏才会恍惚记起,原来她和这个男人是有婚约的。
而显然,顾屿照此刻也是有这样的目的。
他道:“与其等到将来寒心,不如趁早退隐,这样彼此还能留几分薄面。”
谢归晏心乱如麻重新转起酒盏:“只是一次不见而已,哪里就如你说得那般严重了。www.datang.me我伤怀也不过是因为有些失落而已,就像从前我发现,虽然我与阿兄是双生子,但其实他也有背着我想做的事那样,陛下到底是我亲生带大的孩子,他骤然与我生分,我感到失落也是人之常情。”
“何况他眼下是头疾发作,没有精力见外臣,我亦是能理解。”
顾屿照怔怔地看着谢归晏:“我未曾想到你竟会这般相信一个帝王。”
谢归晏道:“那不仅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也是你亲手教出来的孩子,你对他稍微有点信任,也没什么不好。”
“陛下!”
太极殿内,宫帷厚重地垂落在地,四处燃着的烛火烧得再旺,也隐隐透出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