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地龙烧的热,还点着番邦进贡的合香如春日一般,这合香极为贵重,可以让闻者放松,且心里还能无端生出一股暖意,仿佛置身于花海。
可景晏看着眼前的帝王,心里透着丝丝寒意。
他上前恭敬扣头,沉声道:“不孝子景晏叩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广元帝没有看他,而是缓缓端起青花缠枝莲纹压手杯饮了一口茶漱口,待净过手后才沉声道:“起来吧,怎么一直跪着。”
“谢父皇。”
景晏一只手撑地,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腿上,他咬着牙想让自己站起来显得没那么费力。
“吾儿前来所为何事?”
“回父皇,儿臣一来是因为夫君贺玄卿之事给父皇请罪,夫君深陷囹圄,做王妃的没有事先发现理应受到责罚。”
“二来呢?”广元帝站起身准备上朝,步撵已经等在外面了。
“二来……”景晏再次伏身跪在地上扣头,双眼看着地面,掷地有声的说:“请父皇准许儿臣和大臣们一起审问贺玄卿!”
广元帝没有答话,而是打量了他片刻,景晏只觉脊背发凉,仿佛被人看透了一般,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的声音不怒自威,说道:“你想审贺玄卿?”
景晏的额头几乎碰到地上的砖,说道:“是的。父皇,儿臣是来大义灭亲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儿臣审问他,兴许他能看在往日和儿臣的那一点点情谊上招出什么。”
“哦?此话怎讲。”广元帝被伺候着穿上华贵的象征皇权的龙纹缂丝面貂皮大氅。
“回父皇,虽然不孝子已嫁给狼王为妻,但儿臣也深知中原才是自己的根、父皇才是自己的天、这座王城才是自己的家,儿臣嫁与他是为了保国境平安,可他因行刺被抓,如儿臣不能再为国换得一方平安,则愿为国家放弃小家,决不允许伤害天子的事情发生!”
广元帝听了景晏的一番话,一直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说道:“甚好,吾儿心系社稷令朕甚是欣慰,你下去准备准备,五日后金銮殿朕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同刑部的人一同审问贺玄卿,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第38章 病中
景晏是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宫里硬生生的走回驿站的,还没到驿站就发起了高热,冷的牙都直打哆嗦。顾修鸣和景安也不敢派人去接,引起广元帝的怀疑更麻烦,他们给景晏预备的驱寒药不顶用,祝一又请了两个郎中来看也不管用,主要是烧昏过去的人连药都喂不进去,屋里冷不敢用冷水擦身,又没有别的方法退热,众人急的团团转。
若瑾和若蝶私自做主典当了几件自己的小首饰,让白刃和追云拿着钱去买炭,弄了两个大炭盆放在景晏屋内,若瑾、若蝶和祝一二人又轮流用冷水给他擦脸、擦手降温。景晏像婴孩一样蜷缩在被褥里,一只手放在胸前握成拳头,若蝶将他的手掰开后才发现王妃手中握着的是贺玄卿送他的狼牙,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中难过。
后半夜,景晏身上的高热还没有退下去,昏迷中的人胡乱的喊着“玄卿”、“夫君”。沙哑的声音本就凄楚,加上景晏病着声音更加无力,更像一声声的悲鸣,听的若瑾和若蝶心里泛酸,她们的王妃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都用袖子偷偷抹泪。祝一则趁着景晏张口说话时将药灌了进去,可他已经一天一宿没有进食了,胃里本就烧的难受,苦得很的药汁还是被吐出了大半。
直到第二天晌午景晏才醒。
“水……”景晏声音嘶哑。
趴在床边刚睡着的若瑾听到声音“噌”的坐起来,喜道:“王妃,您醒了!”
“水……”景晏费力的睁了睁有些酸疼的眼皮,他现在哪哪都疼的厉害,就连骨头缝都疼。
景晏费力的想起身,但膝盖的疼痛让他不由皱眉,只能靠手臂将自己撑起来。
若瑾扶着他倚在床头,并给人垫好靠枕道:“王妃您别动,奴婢去给您倒水。”
若瑾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桌前,拿出温着的茶壶麻利的倒了一大杯急急忙忙端给景晏吃,由于走的太急,一向稳重的若瑾竟然将茶水洒出了不少。
若瑾看着榻上捧着茶杯大口喝水、一脸病容的消瘦王妃,与在草原时淡然自若、处变不惊、温润如玉的王妃那里还是一个人,她心中暗骂中原人果然都不是个东西!要不是王妃思母心切,中原人骗他回来,这时肯定和狼王在草原过自在日子呢!想到这里她替王妃不值,看主子受苦更是难过,不自觉落下泪来。
景晏将茶杯递与她时,看到若瑾侧过身用帕子拭泪,他微微一怔,随即用嘶哑的声音安慰道:“哭什么,不会有事的。”
若瑾被安慰哭的更加厉害,她将茶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跪在脚踏上道:“奴婢只是替主子难过……”
景晏倚在床头,刚刚喝了些水喉咙的灼烧感轻了不少,但开口说话的声音依旧沙哑,甚至还带了点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