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春听说过这个表哥。
自五岁那年春节,程乾宇用鞭炮炸坏她的衣服,两人再没见过面。
奶奶说,程家不待见他们。
景和春那时年纪小,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直到如今,奶奶让她在淮宁借读,程乾宇推三阻四,据她于千里之外。
景和春才明白,当年那个炮仗到底是故意还是无心。
“你要住进他家里?”回忆完曾经的经历,林蕊神色复杂,“那他针对你怎么办?”
景和春仰着脑袋看她,“什么怎么办。”
“我就是觉得,以后的日子——”说到这,林蕊稍稍展眉,倏然停顿片刻。
知景和春者,莫林蕊也。
作为景和春十七年以来的邻居兼死党,林蕊对她家情况很了解。
对景和春更了解。
毕竟是小时候被她撺掇着一起捅马蜂窝的交情。
林蕊担心的,倒不是景和春。
她展颜,语气无奈地笑,“……他可能不太好过。”
又双手合十作揖,感叹道,“我已经开始为他祈祷了。”
乌亮的眼珠转了转,景和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放心,我自有分寸。”
林蕊不信,“就凭你能把五岁的事记到现在,程乾宇不会多好过。”
“但是,”林蕊清清嗓子,轻声细语地叮嘱着,“寄人篱下,芽大王还是收敛点为好。”
“知道啦——”景和春委屈地哼哼几声。
接着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丢到墙对面,夸张得像是赏了件什么宝物,“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
林蕊斯文地下了砖墙,捡起那根狗尾巴草,笑叹,“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景和春在墙边跳脚,“喂!本王可没说你是太监呀!”
“我当然急!你家里突然来了个小土包你不急么——不对我家就你家……唉反正我不喜欢她!别让她来!”
淮和私高占地百亩,校园中心是一块巨大的、至少八十米长的活动坪。www.jingmei.me
程乾宇此刻正哼哧哼哧转着轮椅,妄想以七十迈的速度跨越半个活动坪,到达正北方的行政楼。
然而,只是妄想。
轮椅慢腾腾,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程大少爷急得大汗淋漓,吃力地操控,鲜少因为什么事这么狼狈。
耳机里,他母亲正千叮万嘱地重复,“一定要去车站接芽芽听见没?下午五点零七的车,K105!不是说好了主动向人家显示出我们的热情和友好吗,你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你说好了我又没说好,单方面的约定也算约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程乾宇终于把自己推到行政楼门口。
好在自家学校财大气粗,哪哪儿都建了无障碍通道,以供残疾人通行——
虽然程乾宇并不想承认这个身份,但此刻,他这个“断了翅膀的雄鹰”只能登借此上行政楼的大堂。
耳边的声音还在念叨,程乾宇最终以一声饱含愤怒的“我知道了”结束这段长达十分钟的对话。
他高达八十分贝的大吼惊扰了行政楼前厅的同学,又因带着耳机,没人发觉他在打电话。
大家纷纷投来疑惑、震惊、不忍的目光,程乾宇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有一个锅盖头认出他,想起什么似的大步向前。
“程哥,你来找翟主席的吗?麻烦帮我把这份资料给他行吗,实在谢谢了!”
笑容谄媚,语速飞快,容不得插一个缝隙。
程乾宇还没来得及说拒绝的话,一份文件已经放在了他的腿上。
程乾宇抬手作势扔掉,冷笑,“我帮你送?看我这样子能送吗?”
他装腔作势地摸了摸自己骨折的腿,使唤道,“还不推我上电梯,一起过去,你们主席现在在603开会。”
“还我们主席……”锅盖头嘀咕,“不也是你的主席。”
程乾宇懒得管他嘟囔什么,这一路上已经出现两个人让他给翟以霖带话、三个人让他提醒翟以霖处理消息、五个要他送文件的——加上这个总共六个!
学生会主席都这么日理万机?这个学校是没了翟以霖不能转么?
要不是他们,哪儿能将他和他妈的电话拖到整整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