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擦了把脸上的汗,细声道:“阮家大公子已经跟着进来了。”
众人闻言,都拧了下眉毛。
若是寻常来往,入府后在会客厅静等便是,管家自会备上好清茶待客,如今阮家公子身为外男,冒然闯入霍家后宅,已经失去礼数,行为冒犯。
霍如山正要细问,阮大公子已经领着两个小厮跟了进来。
“阮家小子,你急匆匆过来,可是令尊有事商议?”霍如山耐着性子问。
阮家大公子同霍耀风一样,皆是当下颇有名气的雅士,大梁的雅士皆以朗月清风,进退有度的君子为标榜,阮家大公子气度不凡,一身绣了翠竹的青衣衬得他颇有风骨。
阮大公子环视一圈,视线落在舒白身上时,不着痕迹顿了一下。
他平静地对上霍如山有些浑浊的双目,不卑不亢道:“霍伯父,晚辈今日叨扰,是有一件要紧事通知霍家。”
“什么事?”
阮大公子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霍耀风,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本册子,“这是关于我小妹月秋的退婚文书。”
霍耀风怔了下,惊讶过后,他却觉得压在心中沉闷的大石骤然消失,他没有管父母的反应,第一时间看向舒白。
舒白眉眼沉静从容,不惊不喜,甚至没有递给他一个眼神。
霍耀风的手指不自觉嵌入掌心,落寞地收回视线。
“婚期就在四日后,为什么退婚,你莫不是弄错了什么。”霍母压下慌乱,急声问道。
阮大公子笑容温和,语气坚定,“伯母,文书上是家父亲笔手书,断不会有错,伯父伯母放心,霍家的聘礼晚辈已经尽数带回,另有赔礼一箱,希望二老笑纳。”
他扭头又对霍耀风说:“霍兄,小妹年轻不懂事,退婚一事多海涵。”
“如何海涵,你这是在打霍家的脸。”不等霍耀风回应,霍如山先愠怒发问。
阮大公子拱了拱手,作为在场少有的体面人,他脸上始终带着和善的笑,“这说到底也是小辈间的事情,既然是小辈,心意易变也是有的。”
霍如山咬牙,“你们阮家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心意有变罢了,何况霍兄早有婚配,倘若续娶,无论对舒夫人还是我的小妹,都有亏欠,伯父也该想明白这个道理了。”阮大公子说。
阮大公子给出的理由霍家自然接受不了,霍母不忿,正要开口,垂花门后又进来一对人。
清一色的窄袖袍衫,分列两边,为首那人紫衣加身,上绣蟒纹,赫然是皇帝近侍戚辨,这位天子心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仅次于暗部统领宋祁。
戚辨手持浮尘,锐利的鹰眼扫视四周,皮笑肉不笑地道:“霍尚书,陛下有旨,令您速去宣政殿。”
顿了下,他又侧头看向沉默不言的霍耀风,“侍郎大人,您也一样。”
霍如山强撑着扯了扯唇角,赔笑道:“戚大人,犬子婚期在即,按律今日我和犬子可休沐一日,陛下忽然传召,不知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尚书抬举咱家了,帝王心意岂是咱家可以揣测的,大人你问东问西,莫非是想抗旨不成。”戚辨淡声道。
“自然不是,”霍母连忙安抚,“只是今日霍家出了件要紧事,我们一下子乱了分寸,万望大人海涵。”
霍母边说边从袖中拿出沉沉一袋钱,想悄悄递给戚辨。
戚辨后退一步,避开霍母送来的钱袋,平静道:“霍夫人,朝廷也有关于您的旨意下来,不过我不是负责宣旨的太监,您还是在家中等着迎接圣旨吧。”
霍母脸色煞白:“是什么旨意?”
“翠雪的事情霍夫人应当知道才对。”戚辩点到即止,他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焦黑的祠堂,扬起眉梢,“国事为重,二位大人立即随咱家走一趟便是。”
戚辨身为天子近侍,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但他本身的态度就已经侧面映射了天子的态度。
霍耀风心中一沉,而在官场中倾轧数十年的霍如山也是面色灰败。
翠雪从霍耀风眼皮子底下跑了,他一直猜测庇护翠雪的人是皇帝,他不担心当年的事情祸临己身,翠雪一家的卖身契都在霍家手中,打杀仆人对于世家来说不是稀奇事,翠雪即便当堂状告,最坏的结果便是他仕途断送,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
帝王大费周章把翠雪找出来,岂是问罪于他那么简单。
霍耀风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再次看见事不关己的舒白。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