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穗不急着说话,等南洵美又喝了一壶茶,才笑眯眯的开口:“四姐姐分明是被祖母叫来向我道歉的,可我听着怎么像来兴师问罪的?是,我是有错,错在不该和四姐姐争那盆牡丹花,既然四姐姐要,那就让给你好了。不过我可没忘记,那天确实是四姐姐冲动推了我一把,我慌张中才拉着四姐姐一起落水的。”
嘉穗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她成为南嘉穗,自然也有记忆,清楚记得那日是南洵美脾气火爆,受不了“南嘉穗”慢慢吞吞讲道理的性子,偏生又说不过南嘉穗说的:先来后到,那套死理。
仗着姐姐的身份,想让南嘉穗让出牡丹花,南嘉穗不让,她一气之下推了南嘉穗。
那下不算重,但南嘉穗全无防备,湖边石头又滑,没站稳倒了下去。
南洵美也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想拉妹妹,被南嘉穗抓住衣袖,两个人抱着掉进了水里。
真正让“南嘉穗”丧命的,是她不幸在水下磕到了石头,当场毙命。
嘉穗到现在头上还包着一圈白帛,日日涂抹药油,等脑袋里的淤血散去。
搞不好她日日梦见姜献,就是后脑勺的伤口搞的。
南洵美被她的话堵的哑口无言,她自己做的亏心事,她当然清楚。
她隐约觉得嘉穗的口齿伶俐不少,没有多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道:“……我知道错了!当时是我气盛欺负了你,现在我也受罚了,膝盖都肿得老高,走路都难,你满意了吧?”
顿了顿,她忍不住还是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希冀:“你说的那盆牡丹,你真肯让给我?”
没两句话,又绕到牡丹上了。
嘉穗看出她实在想要那盆牡丹,慢慢点头,做出忍痛割爱的模样:“祖母说了,姐妹间更应相亲相爱,怎么能大打出手?既然四姐姐实在喜欢,那我做妹妹的理应让给你。”
她招招手,让婢女青青取出那盆搅弄出腥风血雨的牡丹花,亲手交给南洵美:“四姐姐喜欢,就拿去吧,好好养起来,也不枉费我的一片心意。”
南洵美接过花的手颤了颤,脸色被娇嫩的牡丹花映的红润莹白。
她一扫来时的愤怒和不甘,喜笑颜开的冲嘉穗道:“六妹妹,真是多谢你了,我另外还带来一些补品,对身体大有益处,之前的确是我不好,我以后对你一定疼爱照顾,比对我自己还要好。”
娘教过她的,甜言蜜语几句掉不了肉,只有拿到手里攥住的,才是真的。
说着,南洵美端着牡丹就走。
嘉穗也不送,目送南洵美离去,怡然自得的掐来一粒葡萄,慢慢抿出汁水。
南盈禾一向看不惯二房的做派,她性子温柔,也不是对谁都温言细语,望着南洵美的背影冷哼:“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来讨东西的?大房就差她几样补品不成,一点诚心也没有!”
“好啦阿姐,不与她计较,我要回去补觉。”嘉穗起身,打了个长长哈欠,眼角呵出来眼泪。
脚下的木屐发出朴拙的扑嗒声,像在丛林间悠然漫步的红狐,啪嗒踩碎了一枚野浆果。
南盈禾:“可她要走的那盆牡丹——”
“给她好喽,南家三百六十盆牡丹,七百四十二盆兰草,还差这一盆吗?”嘉穗头也不回的摆手。
南洵美之所以争那盆牡丹,是因为宫中的赏花宴在即,届时太后会邀请群臣家眷入宫赏花。
赏花本该赏的是御花园的奇葩异草,因她这个玉芙夫人,才改了规矩。
她有个嗜好,喜欢种花栽草。
玉芙宫收集了全天下能寻来的最美最稀有的花草,除了水土不服实在难以培育,其他都开得茂盛。
姜献便下旨,让参加赏花宴的众人献上各家栽种的花草,若是能得玉芙夫人称赞,那就是赏花宴的魁首。
因此,京城很是风靡了一阵栽花之风。
嘉穗其实对旁人种的花和献的花不感兴趣,她的玉芙宫已经种满天下奇花异草,再多几盆也是摆设,她不过是想找人探讨栽花的经验。
恰好南家就很擅长栽种花草,其中以牡丹和兰草为最,听闻南家祖上有神农后代,种什么活什么,听着怪稀奇。
南洵美要走的牡丹,的确是南家三百六十盆牡丹中的花王,名品姚黄,鹅黄饱满,光彩照人,一旦拿出必定震惊四座。
南洵美要出风头,给她咯。
反正嘉穗再也用不着取悦任何人,她如今就住在牡丹堆里,管别人花开的好不好,美不美?快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