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少溪挑眉,“一定要?”
“我答应她了。”嘉穗道。
南少溪点头:“好吧。”
夕阳已尽,天色被大片的暗蓝吞噬,海边的风愈发大了,吹得穗穗长裙缭乱飞舞,她单薄的立在那里,身影模糊,纤瘦的细颈和双肩像画瓶中的玉枝,一对湿润的墨眼,巴巴看着他。
南少溪明明可以呵斥她胡闹,把她抱起,不由分说扔到马上带回家。
可他还是自觉陪妹妹的时间太短,不愿让她失望而归。
他把穗穗放回礁石上,轻握她的手,低声道:“那你先穿上鞋,哥哥去帮你找螃蟹,一会儿就回来。”
他犹豫了会儿,看向岸上的马车:“若是害怕,便上那辆马车等我。”
嘉穗的嘴唇被冷风吹得发白,快速看了那马车一眼,她只来得及看见马车主人放下帘子的手掌,宽大修长,肤色苍白,骨节如锋利的薄刀,看着就很有薄情寡恩的味道,难怪“见”了两次,也依然不愿露面。
穗穗还是第一回由一双手,联想出一个人。
她对这人莫名没有好感,收回视线,轻声敷衍南少溪:“我知道了,我会的。”
南少溪转身的时候,嘉穗拉住他的衣袖。
“哥哥,我冷。”她轻舔被风吹得干软的嘴唇,她的面庞苍白娇弱,眉睫颤颤,看向他身上干净的暗紫色外衫——
“我冷得厉害。”
……
片刻后,嘉穗披着南少溪的紫色外衫,抱膝坐在礁石上等待。
女使梅子本来陪伴她左右,嘉穗说她渴了,让梅子去取水袋。
岸上离海边有段距离。
嘉穗漠然瞧着上涨的潮水,眨眼间就吞噬了刚才她走过的沙地。
她试着放下脚,踩进水里,看海水漫过脚背,涨到小腿。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原来海里的水,和太液池的水,没有什么不同。
没过身躯的时候,一样冰冷沉重,又抗拒般试图将她轻盈的身体托起。
天然的浪潮一重重淹没她的口鼻,打湿的睫毛模糊了视线,耳朵灌入海水,嘉穗只能听见闷隆的雾声洗刷了其他一切声音。
没有手强硬按住她的头,她不必激烈的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她终于可以选择,自由地沉下去。
不再有任何声音,头顶没有讥笑和谩骂,隔着水面,那些狞笑嫌恶的面孔消失了。
嘉穗只能看见一轮明月,清白无暇挂在那里。
骂她野种、妖妃、狐媚的声音也消失了。
只有水声。
无尽的水声,和她的心跳相伴。
嘉穗漂亮的绣满花鸟的裙子飘在海面上,像徐徐展开的工笔画卷,月色照见,粼粼光华。
有人叫她穗穗,嘶哑而惊恐。
岸上的火把连绵的照亮天际。
有水花四起。
嘉穗疲惫地闭上眼睛,被海水浸没的酸涩感,让意识开始剥离躯体。
直到被一双手救起,拥在怀中,带出水面。
新鲜汹涌的空气钻入肺叶,吐出呛在嗓眼的咸涩海水,嘉穗昏了过去。
……
“你明知道她身体才痊愈不久,她要去海边,你就带她去,还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天老爷,那么黑,她一个小姑娘,看到漫过来的海水怎能不害怕,你是怎么做哥哥的?”
是祖母的声音。
祖母的花梨木拐杖敲得邦邦响,语气痛绝。
嘉穗费力睁开一条眼缝,模糊的看见床前几道人影。
祖母,抹眼泪的邹氏,焦急的宋氏,南盈禾,还有跪在地上神情不明的南少溪。
“是孙儿不该留妹妹一个人,都是孙儿的错,孙儿愿意以自身折寿十年换妹妹好起来,祖母不要气坏了身子。”
南少溪抬起头,自责惭愧的神情看得嘉穗恍惚。
还当这个人对着任何人都是铁骨铮铮,软硬不吃,原也有这理亏的一面。
她吃力的坐起,张嘴,嗓子发出大病初愈后嘶哑的声音,算不上好听,“祖母,不怪哥哥,是我自己笨,还当水浅跳下去就能走到岸上。”
几人听见嘉穗的声音纷纷回头,南老夫人又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