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皂吏点点头,用鞭梢指着范凌恒道“怎么?你不服?”
“我服你……妈了…唔……”没等范凌恒骂出口,范凌风又伸手捂住他的嘴。
王皂吏虽然没听清范凌恒骂什么,但看着对方不善的眼神,想来肯定是不好听的,于是厉声道“直娘贼!还敢应口。”
说完又举起鞭子,范凌风转身把范凌恒护在身后,他听到皮鞭清脆的响声在范凌风背部炸起。
范凌恒拼命挣扎,可范凌风死死捂着他的嘴,架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一鞭,两鞭……”五鞭下去,范凌风的短衣麻衫已被抽烂,鲜血也渗了出来。
这边的骚乱很快就引来范清醇注意,他挎着小短腿,提着长衫下摆,急慌慌赶来,大眼一扫就基本清楚是什么状况。
范清醇瞪着两人,佝偻着腰,给王皂吏道着谦“实在抱歉……王大人,那小子是替父服役,之前是咱乡里有名的书呆子。你看他白白净净的,是不是看着就像是读书人?他爹指望他能考上秀才!之前一直没让他吃过苦。所以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吧?”
王皂吏闻言眉毛一挑,骂骂咧咧道“呸,小撮鸟,给谁上眼色呢?贱骨头的,别说你不是秀才,你就是秀才又能怎么?我就是潮阳县的天!你家范清礼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你个猢狲还敢瞪我?反了你!今天这十五里渠你必须给我挖了,一米都不能少!”
范清醇陪着笑脸问道“大人,不是十里么?”
王皂吏瞥了眼被范凌风护着的范凌恒,冷哼一声不屑道“哼…现
在是十五里,再有下次就是二十里。范清醇,好好教教这个小猢狲规矩是什么。”
待王皂吏身影走远,范凌风这才松开手。
范凌恒看着对方血淋淋的后背和自己胳膊上渗出血的鞭痕,腮帮鼓起,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全身颤抖,一言不发。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顷刻之间,范凌恒认清了现状,这不是他熟知的21世纪,这是明!
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由汉人建立的大一统封建王朝!封建王朝!
是权利主导一切的年代!更是底层民众的生命可以像蝼蚁一般可以被随意剥夺的年代!
“……你不知道,王皂吏他爹,他爷爷都是这个职位。吏员们横行乡里,鱼肉乡亲,任意欺负百姓对他们是家常便饭;营私敛财、中饱私囊更是司空见惯。
而且因为都是传下来的位子,往上几代他们都是一伙的!你得罪一个就是得罪他们一群!连知县他们都不放到眼里,你……你可怎么敢!”
等范清醇给他讲完,范凌恒面色平静的向范凌风鞠躬致歉“抱歉,凌风哥,是我不懂事,让你挨了鞭子,还跟着我受罚,等完成十里你先回家,剩下五里我自己来。”
范凌风咧嘴笑道“算了,都是乡亲,我皮糙肉厚,挨上几鞭也不碍事,你是读书人,和咱不一样。活是咱俩的,我陪你一起,不过还麻烦里长大人晚点带其他乡亲回家时给我家老三说一声,让他来帮忙。”
范清醇点头记下,对范凌恒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是民,民不与官斗,你之前年龄小没接触过这些,但从今天开始你要懂得规矩,知道什么是规矩不?”
范凌恒重重点了点头。
他清楚,规矩是人定的,国家定下的法律叫做规矩;孔孟之道也叫做规矩;比你强的人定下的东西还叫做规矩。
规矩没有对错,但弱小就得守规矩,哪怕不合理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如果他有钱或是有功名都可以免役;如果他有官身,这王皂吏恐怕会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他。
但这些他统统没有,所以他只能遵守王法,老实服役;他只能遵守王皂吏的规矩,出最大的力,干最累的活,还要做好随时挨鞭子的准备!
想改变这一切,那就只是不计一切的向上爬!因为只有爬的足够高,成为那个制定规矩的人才不会让今日之事再次出现!
生活不是等暴风雨过去,而是学会在风雨中起舞!
想通后的范凌恒原本慵懒随意的气质变得凌厉且坚决,他抬眼看了范清醇一眼,对方不由住了嘴。
范凌恒面含笑容,对里长说道“大人,麻烦今晚你也给我爹爹带句话,说我晚点回家。”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把袖子撸起来,以免布料黏着伤口,随后抄起铁锹,开始和范凌风继续两人的十五里长渠。
注1
科举初设,凡文字词理平顺者,皆预选列,以文激劝。惟吏胥心术已坏,不许应试。
——《太祖实录》卷67
但实际上,在《明史》《明会典》中,有小吏入试的相关记载
正统七年(1442)定“(会试)下第举人,不分廪膳、增广……吏员,中式俱送监读书。”
景泰七年(1456)二月诏定各乡试取士额数,两京各一百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