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寿昌懵然转身看向郑秋麟,“什么?!这..下官不懂,还请大官人指教一二!”
这事根本就说不通啊!既然帮忙的杭州通判被贬去了西南,拒不交粮的宜阳知县不也该革职查办吗?
本朝虽然官职分离,官员的寄禄官阶与差遣职务并不相同,但再怎么高职低配,一个小小的正八品知县,官阶总不会还能大过杭州通判吧。
同样,若崔仙芝的后台真比前任通判更强,他也不可能只当个小小的知县啊!
郑秋麟笑了笑,正准备给他解释其中缘由,却见方才那侍卫领着两人走进来,便停下话头站起身来。
沈寿昌见走在前头那人面白无须,身穿紫色官袍、头戴展翅帽,腰间还配了个金鱼袋,乃是官阶至三品以上大员的穿戴,想来定是宫中来的内侍,就忙不迭地上前行了个礼。
这微胖的中年宦官根本没搭理他,抬手抹了抹汗珠,一步上前抓住郑秋麟的手臂,尖着嗓音道,
“东堂兄可有收到宜阳呈来的一桩死刑案宗?事主是个叫薛寿的!”
郑秋麟不着痕迹抽回手臂,给两方介绍了一下后,就命人撤走茶具重新上茶,笑道,
“别急,坐下慢慢说。”
前几年,蔡相公在平江府(苏州)设了个应奉局,专为官家搜罗奇珍趣石,为表忠心,童太尉也不甘示弱地在杭州设立了造作局。
这方昔范本是个杭州城里的浪荡子,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搭上童太尉,自愿受了宫刑摇身一变,就成了负责造作局的供奉使。
虽然他只是个七品官阶,却是得了官家亲口许“借紫、赐配金鱼袋”的,正因如此,他才整天打着三品大员的威风飞扬跋扈。
瞧瞧,人家都跟他这进士出身的正五品朝廷命官称兄道弟了!
这时,跟着方昔范进来的薛季阳噗通一声跪下祈求道,
“还请郑官人明鉴!那涉案的薛寿,是小人嫡亲的侄子,他向来为人老实,家中又略有薄产,是绝不会为了两贯钱谋财害命的,这是王家在诬告我们啊大官人!”
郑秋麟没理他,直接取出一份拆开的卷宗递给方昔范,“今早宜阳刚送来的,给他看看吧。”
方昔范忙抽出案卷,走到薛季阳身旁踢了踢他,
“还不快起来看看?真有个什么冤情的,趁着这会儿有郑官人在,有你干爹我在,赶紧的都给你解决喽!”
薛季阳忙感激涕零爬起来,接过案卷,囫囵看了几眼,就直接指着状词说,
“污蔑啊,这些全是污蔑!干爹,您老人家和郑官人可要为咱家孩子做做主啊!”
局外人沈寿昌尴尬地站在原地,按理说这是别人家的私事,他本不该继续听的。可这事又和宜阳县关系,没准能借他们的势,除去那个崔仙芝呢。
郑秋麟却一脸无奈地摊开双手,
“你们也看到了,崔仙芝办案向来谨慎周全,这案卷上还有数人画押的供词,人证物证俱全,我就是想找个错处打回去,对方也定然还要送来的,不如等这案宗呈到了州里,你们再去...”
方昔范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声音却更尖锐了,“郑官人,你这是不肯帮忙了?”
郑秋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想是想帮,但帮不了。先前那事都闹大到汴京去了,结果怎么样?我杭州知院署衙里流放了个通判,他崔仙芝却岿然不动!方奉使,隔壁的知使署衙提刑司权力比我大,你找他们去。”
沈寿昌闻言不由得苦着脸琢磨起来,宜阳那个崔仙芝,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方昔范冷笑起来,“郑官人,一个从五品的秘书少监就把你吓得这般胆小了?这可不太像你啊!”
这时仆从端来煮好的新茶,郑秋麟自顾自端起来吹了吹,
“实不相瞒,我这边最多能帮你把案宗押到最后一日再呈递,至于怎么让崔仙芝答应翻案改供重审,要你们自己去想法子。总之,他这趟如果又把事闹大,绝不能再牵涉到我杭州知院衙署。”
方昔范正要再软硬兼施磨下此事,郑秋麟又开口了,
“不是我不肯帮忙,前些时日官家不是说了吗?童太尉之于我大宋,正如郭子仪之于大唐,乃是危急时的护国基石栋梁。我猜啊,往后官家定是会给童太尉封王的。这事由你出面,比我出面要好得多。”
沈寿昌悚然一惊,这历朝历代,可从未有哪个宦官被封过王啊。
方昔范听了这话,果然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片刻后,他摸了摸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