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要是由咱家出面,可就没必要找他姓崔的商量了,咱家这人心善,最喜欢送佛送到西,我正好有个好差事要找他呢。”
沈寿昌一听差点笑出来,好啊,他正愁怎么收齐宜阳的税粮呢!
郑秋麟优雅喝下一口茶,也笑了,姓方的草包先去探探崔仙芝的底也好。
...
富阳县衙还没等来薛寿的判决结果,就先迎来了两封官文信函。
一封是杭州通判发来的,要求富阳县必须在三月底前把税粮如数收齐,四月初一,知院署衙会准时派官船来运走。
另一封是杭州造作局发来的,语气强硬而嚣张,让崔仙芝即刻命县里农田全改种白鹤果,最晚四月底要播种完毕。
李世民弯腰捡起崔仙芝扔在地上的信函,紧锁眉头飞快浏览了一遍,疑惑道,“白鹤果是什么?”
这世间有什么果子,是比粮食还要珍贵的?
赵子瞻忙提醒道,“二郎你忘了吗?政和二年上元节宣德门有仙鹤来仪,官家还亲自画了幅瑞鹤图昭告天下的。林道长算出仙鹤乃是专为官家而来的本命祥瑞,可保我大宋国运昌隆,从此宫中和各处别苑就养上仙鹤了。这白鹤果,是造作局从一处仙洞寻来的,据说灵气极盛,宫中的仙鹤吃了能延年益寿呢。”
李世民都快被气笑了,“就只是个给仙鹤吃的果子?”
折柳樊圃,狂夫瞿瞿,老百姓都能被两贯钱逼死了,皇帝还想着让仙鹤延年益寿呢。(2)
崔仙芝的脸沉得好像能滴下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衙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世民飞快思考了一下,开口道,“如果学生没猜错,那位负责造作局的方供奉使,正是薛寿口中那位杭州的方大官人。”
如果他真是薛季阳的干爹,那么,这封公文就是专为报复而来。
可公文中并未提及怎么补偿拔了秧禾苗的百姓,难道姓方的想让百姓去喝西北风?
赵子瞻一听,面色更严肃焦急了,“崔官人这回恐是惹上大麻烦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一边要收税粮,一边要逼百姓把刚抽芽的粮食拔了改种白鹤果,两件事凑在一起,到时,走投无路的百姓不得把崔官人生吞活剥了?
崔仙芝收回目光,笃定道,“是,方昔范这趟发难,必是来为薛家出气的,他还想借税粮一事双管齐下,让我背上负君又负民的罪名。”
李世民也想到这层了,开门见山问道,
“崔官人可有应对之法?”
他听闻,隔壁平江府供奉局的朱冲父子,竟被称作‘东南小朝廷’,权势大到能直接决定平江各处州县长官去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杭州造作局也有如此嚣张的权势,崔官人和宜阳县百姓,这趟恐怕要吃大亏。
崔仙芝接过李世民手中的信函,拿起催税粮的那封扬了扬,
“北方因雪灾欠收,损失本该由朝廷来承担,再不济,还有满堂的公卿和举国的富商可募捐,可恨那蔡京却把补税粮的担子,压给了最穷苦的百姓!这事我上回没答应,这回也不会答应。”
李世民不由暗赞一声,此人高洁仁善,铮铮铁骨,真乃治世之贤臣也!
可惜他生不逢时,未遇贤君明主,如今白沙在涅,若不能与之俱黑,恐怕,迟早要折在这大宋的官场里...
崔先芝看着二人担忧的目光,安抚地笑了笑,又拿起另一沓信函,
“往年这白鹤果只在京城畿县山地种植,如今,不管方昔范想占用哪个县的农田来种,都是祸国殃民之举。我今日会上书朝廷参奏此事,你们不必担心。”
造作局连衙门都算不上,一个专门搜刮民财的特使机构,根本没资格对他发号施令。
至于童贯诸人会如何进谗,官家又会如何气恼,他压根没空管,也管不了,想来最多不过一死而已。
李世民早就猜到了,对方先前敢跟朝廷对着干拒交税粮,事后还没受到处罚,想来在朝中必有大后台。
但他比谁都更清楚,所谓朝廷风气,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
只有权力之巅的君主贤德英明,文武百官才会深有忌惮,不敢肆意横行胡作非为。
不然,为何赵高侍奉秦始皇数十年间,一直兢兢业业当着一个能臣贤臣,一朝到了胡亥登基,便立刻翻脸做了佞臣逆臣?
所以,不管是分摊的税粮,还是仙鹤的果子,都是那帮人逢迎上意之举,真正的根源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