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青云道长赠给赵家的“时明”二字,自己当日,恐怕并不会被疑似阿娘的呼唤声吸引前来此间。
他正要再拜一礼,青云道长却起身按住了他,又亲自掩上了房门,
“贫道虽资质有限,碌碌蹉跎一生,但于符篆与相面二事还是略有小成。方才我观施主有龙凤之眼,头角峥嵘,乃是人间紫气富贵之相,恐怕不敢再受阁下之礼。”
李世民乍闻这等惊天灭族之言,眸光不由倏地一变,青云道长却又转过身,若无其事继续道,
“人之一生,皆是从无而至有,既然有人从无至有,就必然有人从有而返无,正所谓道由无中生有,殊途同归方是大道归一。还望施主谨守天机,非遇有缘人不可泄也。至于设局一事,贫道自会尽力而为,还请施主静候佳音。”(1)
回来时,李世民在路上慢慢地走着,翻来覆去领悟着青云道长的话,一时疑心对方是否真看出了什么天机,一时又不解地揣度着“有缘人”三字。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是他的有缘人?
就这样揣着重重心事忙完了一日公事,他下值往杏花巷走时,却见一个邻人大婶着急跑过来,大声喊道,
“哎呀二郎,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快,快去你家铺子看看,你娘和祖母跟人吵起来了!”
李世民骤然一惊,忙谢过大婶飞快往自家铺子奔去。
他听兄长念叨过很多回,他家并不是宜阳本地人氏,在他祖父这一辈,宗亲们被朝廷陆续逐出京城后,从此就天南海北的散开了来。
当时福建有开荒免税三年的新政,祖父就带着妻儿迁往了福建,还给赵令淞娶了武馆人家的女儿许芸为妻。
后来,因王安石相公的外孙吴侔造反一案,与吴家有些往来的赵家也被牵连了,许芸拿出一半的嫁妆四处疏通才让赵令淞免受了牢狱之灾,但他的功名官职就此被革去了。
心灰意冷的赵家人思来想去决定离开伤心之地,变卖房屋田地迁往江南投靠族人,这样以后要再遇到点事也能有个依靠。
来到宜阳后,分了籍的族人想再入族谱,得花钱给公中做些贡献,又买下了杏花巷这处充当祖产的小院...一来二去的,赵家那点家底也掏得差不多了。
许芸拿出剩下的嫁妆凑上家里的积蓄,在鱼米巷买了个铺子,一家人就靠铺子的租金和赵令淞帮人写碑文的收入活着。
后来赵令淞猝然病逝,两个孩子又要读书习武,刘玉碧在附近的纺织工坊帮工,许芸也咬牙进了酒楼做端茶送水的茶酒宫人,伺候人虽然不体面,却能挣到不少打赏钱,一家人就这么熬了过来。
直到去年勤奋的赵子瞻终于熬出头,通过了宗正寺的科举在县衙谋得官职,每个月的俸禄福利比祖母和母亲加起来挣的还多,才劝服了她们留在家中享享清闲。
李世民一路担心祖母和母亲被人给欺负了,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跑到了鱼米巷。
他刚跑到自家铺子旁边,就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反正不是我们弄坏的,我们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