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师死了,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不能再如此行事,那就只有最后一条路。
他可以死,但希望自己的死,能换来苍镇南活。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顾川在后头看着,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老师如此,师兄穆文林如今也是如此。
“现在这样的局面,是不是有点超出你的掌控了?”慕仙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
“嗯。”顾川点了点头:“没有人能够将一件事情想的面面俱到,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不是神仙,所以也有想不到的时候,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现在想怎么做?”慕仙儿问。
顾川微微沉吟:“还是依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老师的事情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如今师兄穆文林的做法,也出乎预料。
在这一刻,顾川好像才恍然发觉,未来的事情好像并不完全会像他所预料的那样进行。
人心,也不会像初时揣摩的那样一成不变,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也是他唯一拿捏不准的东西。
老师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今穆文林以死谏言,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老师他没能救下来,如何能叫师兄再赴死?
“师兄!”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穆文林,恍惚间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呼唤,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他未曾停下脚步,只是侧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牵着马的白衣青年也看着他,青年身旁还有一个白衣女子和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少女。
穆文林眼中疑惑闪过,但紧接着又听那青年开口:“师兄,这件事情自有我去做,你何必要这般?”
是他,是顾川啊……穆文林倏然一笑,对那少年微微颔首,而后又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只道:“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走,若走的是一条路,又何须拦我?怎能半途而废,且叫我先把它走完再说!”
顾川再道:“死也无惧?”
“何惧之有?”穆文林大笑着:“有句话说的好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就该是我辈读书人做的事情,老师因此而死,我今亦如此,死又何妨!”
“只是……”
他语气一顿,再说道:“我这人好诗,若是能有一首诗就好了。”
顾川往前跟着,听到他这话愣了愣神,而后道:“墨浓纸淡笔香浅,近书斋、闻吟咏,傲骨嶙峋冲霄汉,绝无媚态,铸成铁砚,未许浮名换。
深闺静锁幽人院,旧日诗笺心血满,试问蹈海志何远,只须梅蕊,一枝傲立,早早酬君愿!”
穆文林脚步微顿,大笑着往前走去,高声诵念着刚得的诗:“傲骨嶙峋冲霄汉,绝无媚态,铸成铁砚,未许浮名换……”
“好!好啊!能得此诗,便是死也无憾了……”
顾川脚步停了下来,目送他离去。
慕仙儿看向他,问:“他是不是要死了?”
“不知道。”顾川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他之前的想法很好,苍镇南就算真的要被宇文元朔清算,那么他靠着自己的布局,也能将他救下。
这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
他可以允许中间出现一些意外,但柳道州和穆文林他们的选择是顾川没有料到的。
要做的事情更多了,要救的人好像也更多了。
忽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手心里多了一样东西。
顾川回头望去,阿竹就在身后,她开口道:“糖。”
“阿竹姑娘,糖你先收着。”顾川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对她道:“等事情做完了,我再吃。”
“好!”阿竹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人群拥挤而去的方向,目光中闪烁着微光,不知在想什么。
往前的事情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因为苍镇南,柳道州先生身死,穆文林竟率领一众御使台言官,当街宣读谏言。
往后的事情,也出乎意料,苍镇南不出意外的被押进了诏狱内,而带着言官门一路往皇宫去的穆文林,在半道上便已经被玄衣卫截了下来,他连带着那些言官,一起被当街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