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一种情感……有点儿,妙不可言?
尽管这样说很无耻,但在发现爱莎不只是自己的“天灾”,同时也是那些畏惧着她的看似强大佣兵们的“天灾”后,索索却着实为此窃喜了很长时间。
为什么?
他也不明白。
(……仅仅是不想明白吧?)
当只有自己一人遭到欺凌时,那感觉就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样。但在这一群体扩散到身边更广袤的人群后,身为“受欺凌者”的索索,却能从别人身上找到自己之所以懦弱的理由。
(看吧!他们也怕她。)
(看!懦弱的不只是我一个!)
身在群体中,索索认定自己是安全的。无论身在何种境地,他都认定这种局面并不是自己独有的。
*我很弱。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家都很强。
*即便我是弱小的。
*那些人也是。
*强大的是少数。
*懦弱的是大多数。
所以?
所以,只要老老实实的认清现实,好好当一个奴隶就可以了。
不是什么“我之所以被歧视,是因为……”,也不是“我之所以被欺负,原因是……”,对!根本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理由的!爱莎之所以能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理由,仅仅是——她很强。不仅比自己,更比瞧不起自己的那些人强!
心情得到了极大满足。
原本悲惨的生活也似乎一下子放出了光明。
但就在他被这阵错觉迷惑住,连灵魂和心灵都有些轻飘飘的时候——爱莎却突然将索索抓起,强行把脸拎到了面前。
“你……”
她紧咬贝齿,却完全没有女孩儿被说中心事的害羞模样。
也对。
说到底,爱莎的心事根本没有被说中。大家只是在打趣儿,她知道;索索完全配不上她,他知道。如此简单的事,是几乎具备正常思维的人都能猜到的——正因如此,索索才从那不切实际的窃喜中脱离出来,并重新认清了自己所处的恐怖情境。
(会死的……)
已经重复确认过很多次了,现在再说似乎也只能令人厌烦。
但索索还是觉得:假如自己继续和这个女人一道,踏入所谓的角斗场。那么,即将等待自己的将必定是最悲惨的结局。
“……对不起。”
道歉了。
一直想这么做,但一直没有机会。而且,不出意料的是,对方果然表现出了不悦的情绪。
“为什么要道歉?”爱莎脱口而出:“你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
脱口而出,转而戛然而止。
停顿了一下,她又道:
“你的确该道歉。为对我,对一个战士的怀疑而道歉。”
索索猜她应该是搞错了什么。
刚刚矛盾的起点,就是爱莎自认为索索在质疑她的人格。尽管索索认定不是,但她却这么想,也为之震怒。
刚过了这么一会儿,有谁会忘记那种屈辱呢?假如是索索,他一定不会放在心上,但爱莎不会。她是战士,真真正正的战士。因此,在怒火平歇下来后,她很快就回想起刚才的事,并且很自然的将索索的道歉联系到那件事上……没错,这毫无差错。但……唯一不正确的是,索索想要道歉的方向,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种。
“知道错了,我也不会为难你。”
话毕,她抓着索索继续往前走。这显然是拖行,也显然是在报复。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索索不甘心。“你明明能找到更多更好的对手。”
“所以呢?”爱莎没转过头来。
“所以?”少年困惑了。
“不是你就不行。”她依旧没看索索,只是一味的向前走:“能与我一较高下的无论再多,也不行。”说到这儿,她又强调了一遍:“不是你,不行!”
“所以我才问为什么!?”索索快哭了。
他仍然想不通。
即便和爱莎有那么多的对话,说过那么多事,也曾尝试挣脱她的束缚——他也没法想通导致现今局面的原因。
我很强?不,我很弱;我很有魅力?不,在女孩子眼里,我只是个无聊透顶的懦夫;我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不,就我而言,所有事都大白于天下。没有值得炫耀的,更没有值得隐藏的。
所以……
我……
“我不知道。”
爱莎继续向前走着,她脊背挺直,头也昂得高高的,和索索完全不同。
“但总觉得,我必须这么做不可。”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最终,少女用完全拒绝似的口吻结束了这场荒谬的对话。
是啊。
荒谬。
索索想:这真的是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