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穗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故人。
她垂眸,唤了句:“何太。”
何太微微侧身回头,保养得宜的眼角没有一丝皱纹,精致考究的眼妆为她那双眼睛更添了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气。
她将方雪穗从头看到脚,目光犀利,闪烁着寒光,仔细地打量完才鄙夷地开口:
“你竟然敢回国,还敢回京北,方雪穗,真是叫我开眼。”
方雪穗不卑不亢,语气平缓:“我没有移民,回来不值得您大惊小怪。”
何太看见方雪穗那副平静冷淡的模样,火气窜了上来:
“是,你想回来就回来,而我的儿子再也不会回来了,方雪穗,你怎么有脸站在这儿,你该去死。”
“何太,我敬您是长辈,不说狠话,但何维迎好好活在瑞士,他回不回来是他的自由,再也不会回来这种话您还是少说,不吉利。”方雪穗语气冷冷的。
何太用指尖儿指着方雪穗:“好,牙尖嘴利,你这张嘴是怎么教的林豆豆那个戏子,把我儿子哄得六亲不认。”
何太露出痛苦的表情,方雪穗想,应该没有豆豆死掉的时候痛苦,毕竟何太只是失去了一个惟命是从的乖儿子,但豆豆却直接送了命。
当年方雪穗开着谢梁礼的座驾,仗着没人敢拦这辆车,横冲直撞直接开进何维迎的婚礼现场,把何维迎抢了出来,送上去往瑞士的私人飞机。
只是有情人没有终成眷属,豆豆还是死了。
何维迎宣布同何家断绝关系,宁愿在瑞士做一个普通的小职员,都不愿意再回国当何家的大少爷。
天之骄子非要走下神坛追逐爱情,最终结局是亲眼看见爱人枯萎死去。
得知林豆豆死讯的那天,方雪穗几近虚脱地从床上爬向冰箱,她拿出冰箱里的三文鱼,使劲往嘴里塞。
她拼命抑制住想要吐的感觉,终究还是吐了。
那是方雪穗的脱敏疗法,她曾乐观地制定计划,每天吃一片三文鱼,日久天长,总不会想吐。
就像她每日都在谢梁礼身边学一些东西,她的能力强一分,和谢梁礼的感情深一分,日久天长,她就成为了和谢梁礼一样的人。
最后,她倚在马桶边,哭着吐了个精光。
何维迎和林豆豆的爱情被踩进了泥里,粉身碎骨。
何维迎和林豆豆,恰如她和谢梁礼。
顶级家世的公子哥儿走不下神坛,无论他们是否自愿。
那时候方雪穗终于接受了事实,她根本不可能和谢梁礼并肩,原来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精致的水晶吊灯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何太的十指深深嵌入扶手椅的绸缎表皮之中,指尖因用力过猛而泛白,甚至能听到轻微的“咯吱”声。
她眼眶泛红,面容扭曲地咒骂:“你和林豆豆,都是贱货。”
方雪穗的唇边逸出一抹更深的冷笑:“豆豆已经死了,她是不是贱货,有阎王爷审判,何太您管天管地,可管不了阴曹地府的事儿。”
何太突然扯着嗓子,尖尖地笑了一声,像石子划过粗糙的地面那样刺耳:
“我管不了死人,却能管你这个站在我面前的活人,方雪穗,你没了靠山,却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我倒想试试你的胆色有多大。今儿你来做什么的,清楚么?”
方雪穗挺直了腰板站着:“您是Trail的客人,我自然服务好您。”
“好,方小姐说的好,那就好好服务我。”何太把“好好服务”这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方雪穗一言不发。
何太凝视着方雪穗,松弛的眼皮下垂遮住了大半的瞳孔,只留下一条细长的缝隙,透过这条缝隙,射出的目光既深邃又刻薄。
“方小姐,既然我是Trail的客人,那你知道怎么敬客人的酒吗?”
方雪穗双手托起酒杯,上前几步,微微欠身,将酒杯奉上。
何太不接。
方雪穗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腰弯得更低。
何太一动不动地坐着。
直到弯成90度,何太终于懒懒地伸出手。
杯中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下一秒却被猛地打翻。
何太盛气凌人地逼视着她:“你敬酒敬得不好,我是你们的贵客,你应该给我赔罪。”
她拍了拍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