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想拖时间,看看他会不会毒发,丑态毕露。
万俟逐鹿不耐烦地摆摆手,“要再扯这些杂七杂八的,你可以退下了。”
希辰顺从地止住话音,他本也没想靠这种小手段探魔尊的底细,“魔尊陛下。”
他的语气有几分真心实意地劝诫,“有些过去的事情就该让它过去。”
万俟逐鹿扬了扬眉梢,没说话。
希辰苦笑道:“当年您即位时,确有几个不长眼的宵小偷袭了您,可他们早已伏诛,何必对如今的守旧派赶尽杀绝?”
他垂头,银白长发滑落,衬得他如一株脆弱纤细的白梅,贞静而恭顺,“实话说,我此次拜访没安什么好心。”
万俟逐鹿总算来了点兴致,托着下巴,喉间溢出一道上扬的尾音。
希辰说:“激进派已经与您离心,何必再将我们推开,这几日王城卫兵将我们逼得紧,再这样下去我们总归是要反抗,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可那样就会演变成王城内乱,我想了许久还是觉得没必要,都是魔族,为何要闹得如此难看?”
他一番话说得诚恳,语毕,还微微偏头,有意无意转向角落里的曲云织。
万俟逐鹿沉默了片刻,“那你呢?”
希辰似是不解。
“你真的甘心所有事就此翻篇吗?”万俟逐鹿慢条斯理地问。
希辰神色有一瞬凝滞,如沐春风的温雅气质都消了些,他抚摸那一头惨淡枯槁的雪白长发,斟酌语句,“的确,当年之事我也脱不开干系,代价就是根骨被您废了。”
他转而触碰紧闭的眼皮,“就连这双曾引以为傲的眼睛也被您刺瞎。”
“要问我甘不甘心——”
希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蓦地,他快步上前,指尖法诀一掐对准了正前方的魔尊,只低声说了句不走心的“失礼”。
万俟逐鹿反应迅速,侧头险险躲过袭来的一击。
与此同时,希辰脚下的影子不安地攒动,如同泥淖般分化出几缕漆黑污浊的液浆,将希辰死死捆缚住。
“你想做什么?”万俟逐鹿来到他面前,眼中压抑着暴戾。
希辰却毫不畏惧,处于动弹不得的境地,他甚至有闲心笑了笑,“魔尊陛下近来做出种种不合理的举动,更是让一个人族陪伴身侧参与魔族种种事宜。”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魔尊陛下被蛊了神智,方才只是略做试探。”
希辰表现得就像他有多么为魔尊找想,自责懊恼但又大义凛然地说:“如果这只是我无稽之谈的妄想,那我事后自会请罪,可还请魔尊为了让我等安心,让我探一探您的识海。”
万俟逐鹿眸色渐深,酝酿着危险的意味,“如果我说不呢?”
希辰未有失望,他很轻地叹了口气,“魔尊陛下,若你全盛之时,设下的禁锢足以让我丝毫魔气都调动不得。”
方才那些不过是以防万一的托辞,他真正的目的是让魔尊动用修为,借以试探出,魔尊确实中了他下的宫花一落。
那他就没必要顾忌,眼下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希辰睁开了那双本该被刺瞎的眼睛。
眼皮后并不是黑漆漆的空荡眼眶,而是一双堪称漂亮的眼珠。
虹膜颜色泛青,与眼白几乎看不出区别,乍一看全白的眼球之上,烙印某种奇异的金色图腾,将瞳孔取而代之。
虚渺而鬼魅的声音降临,层层叠叠分不清男女老少的嘈杂絮语回荡,仿佛幽林间呼啸诡异的风声。
一旁,曲云织感觉自己的神识如被巨石击破的水面,仅是余波就让她脑海一阵阵胀痛,心绪不稳,无数想要遗忘的梦魇,那些或痛苦或悲伤的回忆纷纷扰扰奔涌而来。
于短暂的清明间,她骤然明白了希辰的真身,喃喃道:“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