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渊同样眼神微沉。
一直以来,祝枫的存在,让祝家视他为耻辱,于是对外界有意隐瞒了他的出身,只有家族内部知晓。所以哪怕后来祝枫和祝修德的事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让外人听了, 也只会以为祝枫是祝家哪个旁支的普通子弟。
所以宿宸会有此一问。
而祝枫也正好能利用这点。
“祝家主支旁支族系关系错综复杂,我在族中身份低微, 了解不多,”祝枫面色不显, 隐晦地试探问道,“长老为何想知道她?”
“没什么,只是见到方才情景,心生疑惑,”宿宸没得到答案,也没多失望,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是前任家主之女,再怎么籍籍无名,这么多年来,却一点关于她的传闻都没有,未免有些奇怪。”
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原因已经显而易见了,岑渊知道,祝枫也该意识到了。
这十几年以来,祝家封锁了关于祝岚的一切消息,祝岚这个名字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大众视野,直到不再被人提及。
“不过这位小友,从刚才起,我就见你面色一直不太好,受伤了?”宿宸又无意问道,瞥见祝枫一身的血,理所当然地往那方面猜想。
他无心又看了眼祝枫一身染血的白衣,却突然不知怎的,透过它窥见了某个人的一点影子,心底生出一丝异样感,不过很快就烟消云散。
祝枫表情僵硬了一下,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就被一只手按住肩膀。
“他可能是被吓到了,毕竟亲眼目睹那种场面。”
低缓的声音近在耳侧,祝枫略一侧目,看向那个显然在受伤方面更有“话语权”的人。
祝枫没再开口,只跟着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宿宸看了眼岑渊,眼中多了几分深意。
岑渊的视线投向远处早已出现的秘境出口:“长老打算与我们一路吗?”
“我要去遗泽中心,”宿宸则说,“彦苍想抓焚野,可能也会去中心。”
岑渊听出他后半句话的意思,眸光缓缓下垂:“长老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是吗?”宿宸不予表态地反问了一句,接着就没了下文。
*
紫色的天雷滚滚而下,闪电贯穿一片漆黑的天际,将如幕乌云撕开道道裂缝,从中倾泄出几缕天光,却照不亮晦暗的人间。
是一座被无际汪洋环绕的孤岛,岛上是一座俯仰万丈的山崖。山崖高得似乎能轻易触碰天际,闪电就在头顶上方,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底下望不到尽头,却能听见海浪汹涌的拍岸声。
“偏偏是这个场景,”擎霄站在山崖之顶,面朝的是一片虚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若无其事地转身,沉静地看向另一个人,“偏偏是你,师兄。”
“那件事之后,你最怕的就是打雷。”尽管南门穹竭力想平息情绪,保持平常的语气,就像之前在流云宗时一样。
但等最后一个字带着不平稳的气音发出,他就意识到,自己完全做不到。
“你还记得。”擎霄的神情却意外平静,不同于刚才面对莘回和沈卓时,如今一切被揭露出来,在南门穹面前,他竟然久违地感到松了一口气。
不用再伪装一切,不用再故作云淡风轻,压在他心里数十年的东西,终于有了一个闸口。
哪怕是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
“都是真的吗?”南门穹一步步走向崖边之人,他没有贸然攻击,对方也没有,但二人之间的气压,在无形之中一点点降低,也在一点点凝固。
南门穹那句话没头没尾,但两人都清楚问的是什么。
“都是真的,”擎霄背对万丈深渊,岿然不动,逐字逐句道,“私通魔族,修习禁术,下同劫蛊,一个不落。”
“失望了吗,师兄?”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落在空中,被风吹散,似乎变得比微尘还要轻。
却像一块重石,轰然砸在了南门穹心里,他骤然停住,身体像是灌满了铅,竟是半步都迈不出去了。
“或许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你,”比起失望,南门穹脸上神情更多的是痛心,“是我低估了那件事对你的影响。”
“竟会让你…堕落至此!”
“你自然不会懂,你又怎会懂?”擎霄垂眼看向他,不为所动的表情,似乎比磐石还要硬上几分。
“是你迷失了。”南门穹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
“师兄,你高居宗主之位,受尽敬重仰慕,而我,只是一个被踩进淤泥里,永远都爬不起来的人,没人会注意到我,没人会看见我,”擎霄表面维持多年的面具一点点碎裂,压抑已久的情绪再难控制,在一句又一句中层层递增,“我恨透了这样的日子,恨透了这样十年如一日的人生!”
“我是亏欠